她们三人注视著姚文宇,母子俩偶有交谈,直到汤智超匆匆赶来才打破沉默。
「汤医师!」
「姚太太,妳好!」汤智超很快就注意到那个站在床头附近的女人,「那位是?」
「她说她是你的妹……」
「是我啦!」英理打断,拉下口罩,「学长居然认不出来?」
因为她戴了口罩又有头套啊!「英……」汤智超插腰走近,「妳怎么在这里!」
她推了推眼镜,「啊,来关心姚医师,顺便询问姚太太一些问题……干嘛?」
「过来!」汤智超用力扣住她的手,对叶嫚芝勉强笑道:「失陪一下!」然后拉着妹妹一路直奔ICU大门!
英理连隔离衣都还来不及脱,「我只是来调查的,没必要这样吧?」
「妳……现在已经够乱了!妳別再多添一桩事行吗?」
「记者会又不是我弄的;我只想赶紧把我想找的线索给找齐而已。」她摊手,拉掉口罩跟头套,「对了!我刚刚在美食街意外巧遇那位职业棋士,人还不错!没什么架子,不过处境有点可怜……」
「英理!算我求妳,现在真的不是捅出这件事情来的时候;不管是文宇也好,还是那位周警官的妈妈也好,都一样!」
食指抵住眼镜,英理抬眼盯着他,冷冷地说:「所以你只是敢怒而不敢言喽?」
汤智超僵住,而她续道:「你昨天在车上就算欲言又止,我也大概听懂了;姚医师没有犯错却遭到调职,是因为帮某个知名医师背锅,在调职之后,姚医师内心郁郁寡欢,或许是换了新环境不适应,又或者是对此耿耿於怀,最后一跃而下;所幸保住一命,但好好的家庭弄成这样,你看见她们的眼泪没有?这能不追究吗?」
「我当然看见了!听着,我也觉得这整件事情荒谬的很可笑,但妳现在把它爆出来,受影响的范围远比妳想像的更大。」汤智超指著隔离门,「第一,不管文宇能否回到医生这个职位,他在大医院的医疗生涯就完了!第二,妳要捅出来的人,很可能就要替严瑞洋的儿子动心脏手术,在……某件事情之前,他都是纪录跟资历非常显赫、完美的医师;妳生长在这个家庭,一定懂现在台湾医疗界遇见什么样的困境!
「多少医师去开医美诊所?就是因为不想跟『医疗纠纷』这四个字扯上关系!我不否认这里有几个把自身利益跟升迁看得比病患还重的医生,但这样究责下去,只会吓跑其他有志投身医疗工作的人!」
双手轻轻扣住她的肩头,他们视线交会,「第三,妳是我妹妹!就算妳我都否认,所有人依旧会认定是我把消息透漏给妳的;阴谋论一点的甚至有人认为是我要把某个人给拉下台!我在这里已经听到太多这种话了……我也有很多患者,即使我对目前的工作状况感到不满,我依然不希望因为妳而让这里变得更糟糕!」
在一阵沉默之后,面无表情的她开口——「你口中的『某件事情』就是李月娇的癌细胞切除手术,对吧?」
汤智超不敢置信的瞪着她,「妳是机器人吗!我刚刚说了这么多,妳只听见这句话?」
「啊,其他的我也听见了,但我只在意跟案情有关的部分。」
「英理!妳……妳真的是……」他额冒青筋,颤抖的牙关随时就要吐出任何伤人的重话。
「说吧。」
他狠狠楞住。
「要说我不会安抚人、不懂得考量別人的心情也好,或是过度理性,甚至是冷血都好。」她微抬起眼,轻勾唇角,「反正不是第一次被这样说了……我无所谓。」
这句「我无所谓」背后,含藏的是多少孤独又不被理解的忧伤?
汤智超记得,英理以前有把心情用录音机录下来当作日记的习惯;在收养她之后有一次,他听见她对录音机这么说——
『从今天起,我就是一个人了。』
当时国中的他听了好难过,一个才六岁的小女孩,怎能够用如此机械平板的语调说出如此让人心疼的话?
就从那一刻起,他下定决心要好好陪伴这个「妹妹」,这个继承了他亲妹妹名字的女孩。
「我不会这么说的。」
他摇摇头,握住英理的手说:「妳放心,妳再也不会是一个人了。」
「啊?」她挑眉,「什么意思?」
「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