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平时没事都喜欢在院子里走走,对这些摆设都很是上心。”丫鬟解释,“公子快进去吧,莫要让夫人久等了。”
我看了一眼门口的榆树,看上去都好多年了呢,转过身,推门进去。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可能说的就是这个地方,虽然就是一个小别院,但是主厅卧房什么的,都井井有条。
我推门进的这个,显然就是主厅,正中间摆着几张椅子,还悬着一幅字,头顶画的飞仙似乎也是名家手笔,哦,当然,还摆着曾经的大唐第一美女庄氏。
“母亲。”我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不管怎样,对于这个赐予我生命的女人,我还是充满了感激之情,至少也是愧疚的。
“坐吧。”母亲的嘴角有点别扭,似乎是想笑笑不出来,“都在自己家里,不必这么拘谨。”
呃,我怎么能不拘谨,但是我还是乖乖的坐了下来。
“我听说你今儿是和西平侯来的?怎么不和公主一道儿?”母亲的口气很平稳,还有些傲气,我就一直说我不喜欢那些中原世家的女人,没有什么特指。
我在凳子上扭了一下,“嗯,是啊,早上和师兄在一斛楼一同喝酒,他说要来看看外祖父。”
场面很是尴尬,母亲的眼睛飘到门口的镇石,我盯着决定品评一下那幅字。
唐人崇尚《兰亭序》,那幅字就是不知道谁临摹的《兰亭》。
“永和九年,岁在癸酉……”我在心里一笔一划的琢磨着,这个字钢筋铁骨,虽然和王羲之的风格看上去不甚相同,但是也不失为大家手笔。
“宁儿。”母亲一声让我汗毛倒竖的唤声让我一下子醒了过来。
“孩儿在。”我低声答应。
“上次这么唤你的时候还是你三岁那年。”母亲的头扭到另一边,我看不到她的眼神,但是她的语气让我心里有点不舒服,“那时候你调皮,上树摸鸟儿,让庄子云在下面接鸟蛋,差点跌了下来,你外祖父斥责你,我刚好路过,你就哭着跟我说你外祖父欺负你。”
母亲摇摇头,“你从小就和男孩子一样,真是不枉你外祖父把你当做庄氏的儿子养着。”
我嗓子跟哽住似的,原来还有这种插曲,原来小时候也和母亲不是那么的疏远。“那都是儿子应该做的。”
“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母亲苦笑,终于把眼神转向我,“你从小就是这般,你外祖父说什么就听什么,也不想想自己愿不愿意。”
我扯扯嘴角,假装自己在笑,不过效果不太好,唉,怎么都比相对无言好。
“我从舞阳侯那儿听说了些事情。”母亲轻咳了一声,“我听说,最近朝中……不太平静。”
舞阳侯么?我脑海里立刻浮现了那个斯文败类的形象,据说他是母亲的入幕之宾,没想到真的是……“嗯,是不太平静。”我迟疑了一下,说。
舞阳侯家是开国功臣,他本身做人也是聪明,想来这个事情不会随意告诉别人,只是跟母亲提了——虽然这么想让我不太舒服——母亲才来问我。
我之前说的那句话什么来着?可怜天下父母心。
“母亲不必担心,儿子自然是有打算的。”我索性接着说下去,这种低气压让我很是难过,“只待时机成熟了,儿子便要全身而退,这些年对母亲疏于照顾,心里有愧,母亲莫怪。”
说完我跪下叩了三个头,“母亲莫要挂心,母子之情,血浓于水,儿子心里知道母亲心为儿子,日后母子有缘,自当再见。”
两个人的感情不深,这样也就好了,我没有问母亲要不要跟我一起到江南,我想她也不会去,也不会有人为难她,倒不如让她摆脱了我,好好的生活。
“唉。”母亲叹了口气,对我摆摆手,“如此就好,你晚上莫要走了,我已经跟你外祖父和府上的伙房说了,你和公主都在这儿用饭吧。”
“儿子知道,”我一躬身,“已经遣人告诉公主了,儿子先退下了。”
从母亲的小院里走了出来,我恍然有种轻松感,虽然是一段乏味还尴尬还冷场的对话,但是好像是这些年的怨恨或者是怀疑,全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