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轱辘碾过积雪,轮椅在顾双凰的掌控下却很平稳的向前驰去。温世昭左手肘撑在软扶托腮,身子向左微微倾斜,她似乎很喜欢这个姿势。
顾双凰见温世昭陷入沉思,右手指尖却轻轻敲打着软扶。温世昭这只右手伤势严重,腕间割伤再加手臂的刀伤,尚未痊愈,不可多动。
当指尖触感不同,温世昭回过神的时候,右手已经被顾双凰握住,轻放入貂裘里。
温世昭回过头看她,顾双凰也没说什么,只是对她弯起眉眼,婉美的玉容轻轻一笑,再摇摇头。
右手伏在暖烘烘的貂裘,温世昭顺从的不再拿出来,目光从顾双凰脸上挪开,望着旬殷道:“这个左将军,行军打仗倒是一把好手。”
听了她的话,旬殷稍稍迟疑,忍住攀上后背的寒气,低声应道:“左将军英勇善战,曾经连夺齐军三城,占据边城,令齐军闻风丧胆。”
“既然如此英勇善战,两年前黑厄谷那一仗又如何解释?”
“这……”
“匹夫之勇。”
无法解释,旬殷哑口无言。
天空雪花纷飞,顾双凰眼尖见着温世昭无意识的想拿出右手,貂裘往右一拉,重新盖住她的右手,低下头轻声问她:“昭儿,冷不冷?”
温世昭摇头:“不冷。”
如此几番话过后,越靠近灵堂众人越是心悸,默契般不再开口,气氛很快凝结陷入无尽的沉静。
这一路仿佛走得漫长,温世昭突然不想去了,生出逃避的想法。可看到灵堂房梁挂得白布,胸腔跳动的心停滞几息,极快又狠狠揪了起来。
顾双凰低头看她的时候,她的面色已经变得煞白,红润的嘴唇也褪去颜色,竟连放在软扶的左手指尖在微微颤抖着,她分明是在害怕。
轮椅最终停在灵堂台阶外,堂内隐隐传来大臣们的低泣声。
温世昭眼眶渐渐酸涩,里面摆放的两具棺椁,躺着她逝去的父兄,他们一直在等着她的祭奠,而她此时却不能站起来,好好磕头跪拜。
“昭儿,要进去么?”
“未穿孝衣进去,是对父兄的大不敬,就在门口看看吧。”
温世昭揉了揉眼睛,目光不经意落在灵堂的偏房,因隔得有些远,仔细一看倒是觉着眼熟,皱眉问道:“小祥子,那里放的什么?”
“殿下,放的是……太子殿下生前用过的器具并欢喜的东西,要随太子殿下一同带去的。”
“师姐,推我过去。”
“好。”
难怪觉着眼熟,入眼的尽是王兄生前的用具以及衣物,整整齐齐放置在此。顾双凰推着轮椅的方向,就是顺着温世昭的视线落在的地方。
目光一一流转那些东西,带着留恋不舍,目光微凝,温世昭突然被一件物什吸引,一瞬不离盯着看,轮椅适时的将她缓缓地推过去。
放置在众多金银器具里,那是一枚羊脂玉打造的扳指。
昔日,是王兄不离手的扳指。温世昭抬手拿过来,指腹摩挲轻抚着扳指的玉身,滑润无比。
她勾起唇角,一抹淡淡的笑容漾在脸上不含任何喜怒哀乐。
温世昭举起左手,仿佛是在继承什么遗志,扳指套在左手拇指,不大不小,好似专门为她定制。
“走吧。”
“嗯。”顾双凰轻应声,推着她出了偏房,“回朝阳殿么?”
温世昭没有出声,仰起头望着白茫茫的天空,直到身后的灵堂越来越远,这才拍了拍轮椅软扶:“师姐,你先去休息,我还有事要处理。”
“既然有事,那你就去忙,你注意些,别受凉了。”顾双凰没有去问什么事,嘱咐完了,又问道:“午食想吃什么?我亲自下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