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源氏,却又不同。刀身更为沉重,破坏力也更为强劲。可堪宝刀,却难操控。”老师傅垂了眼眸,语气冰冷,继续解释道:“不论刀法如何,刀具生来为杀。无论是赖光大人还是鬼切,诛杀百鬼,是他们与生俱来的使命。”
他们都是源氏一族的兵器,当然,你也不例外。老师傅的嘴边有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小小光摇摇头,阳光映衬的金眸中有微光闪动。他说:“那样的刀法我不想学,我想学保护他们的刀法。”
这样父亲不必再做出选择,母亲也可以回到他的身边。
老师傅眉头一拧,冷哼道:“不杀百鬼,何谈保护!你难道忘记你身边的那位仆人是怎么死的了吗?”
小小光从来不会忘记小仆死时的画面,恶鬼抓破了他的肚子,带着他的孩子一起奔赴黄泉。友人的死亡催促着他的成长,关于母亲的流言蜚语更是让他握紧了手中名为保护的利刃,他告诉自己他必须强大起来。
他将刀举起,阳光将刀身镀上一条明亮的金线。小小的年纪,语气中却已经带上决绝,他说:“我不会忘记小仆的死亡,我要变得强大起来,我要保护身边的人不受伤害。如果要有人害他们,我的刀定会出鞘,管他是人是鬼!”
管他是人是鬼,一并斩了。我要斩断所有的枷锁,让自由重降世间。然而此时的小小光并不懂得,自由本身也是一重枷锁。
“师傅,我先回去了。下午还要给爷爷们背书。”小小光行了一礼后就离开了道馆。
“果然,留着就是祸害。”老师傅自言自语道。他浑浊的眼眸眯成一线,源氏纯正的血脉中果然不应掺进鬼族子嗣,想必族中的那些老伙计们也有的受了。这位艳鬼之子,明显比幼时的源赖光更难操纵。看来只死一个贴身的仆人还远远不够,为了让他对百鬼恨之入骨,就一定要让鬼怪抹去他心尖上的人,彻底摧毁他为人的善念,沦为一把冷漠的兵器。而且,恐怕他们心尖上的从不是人,而是鬼,艳鬼。老师傅冷笑一声,心中已有筹划。
如果没有机会杀死,就重伤;如果那位大人对少主封锁了消息,就差遣身边的人偷偷告诉他。
枫叶落时,正是归程之日。与鬼王缠斗数月,竟是以两败俱伤草草收尾,人鬼两方皆元气大伤。
此番战后,源氏折损数名力将。鬼切为源赖光挡下致命一击后身受重伤。他在倒地的时候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主人会流露出如此惊慌失措的神情。血渗过额头上的绷带,流进眼睛里,他的目光中笼罩上一层薄薄的血雾。他看见盛怒的主人劈碎了周身蜂拥而至的恶鬼,在他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将他抱入怀中,像接住了一只易碎的珍宝般动作轻柔。而他分明只是一把刀而已,为保护主人而死,是他至高无上的荣耀。可为什么呢?他能感受到主人因为惊慌而急促的呼吸声,为什么这份至高无上的荣耀竟然如此悲伤呢?困惑中,他合了眼帘。
晚风刷拉拉地吹起一沓书卷,书页翻飞间落下星星点点的枯叶,小小光放下笔,按平书卷后将枯叶拂下。府邸远处灯火灼灼,马声轻吠,似有归人。
“父亲回来了吗?”小小光站起来,踮着脚张望一番,见侍女从夜色中匆匆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