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荒诞的梦魇,血融化了地上的薄雪,像生宣上新画的梅花。鬼切看见男人前胸的铠甲碎了,胸口上被切开一道极深的口子,氤氲着缥缈的白雾,滚烫的鲜血汩汩流出。那男人撑刀半跪在雪地上,连银白的发都被血沫子沾染,同额发般鲜艳绯红。红瞳中燃烧的业火被飞雪掩映得暗淡了些许,嘴边呼出的热气,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一道宛若自嘲的叹息声徐徐响起,他说:“鬼切,你做到了……”
“你终于将我杀死了。”
而后,胸口中不断流出的鲜血散尽了男人体内所有的热量,连生命也一同消散。他再也扶不住手中的刀,侧身滑倒在那幅用鲜血绘就的梅图中。
大仇终报后,却并没有淋漓尽致的快感。
鬼切丢下手中的长刀,冒着热气的长刀上沾满男人的血。他伸手摸开男人的白发,却不知伸出的手为何颤抖,他发现男人的红瞳尚未闭合,生命消散前映入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鬼切的身影。
孤独、哀伤、绝望、痛苦,细小的雪花化作飞针,一股脑地挤进骨头缝里。雪落无声下,只听艳鬼嘶鸣悲泣。甚至不知为何而笑,不知为何而哭,连虚空也作利刃,将心脏捣烂。他的长刀出现在他的左心房上,刀下蜿蜒出一条血河,融化了冰雪,与男人的血交缠在一起,好像他们本就血肉相融。艳鬼靠在男人的身边,竟是哭笑不得地闭上了眼睛。
风雪将梦魇驱逐出境,关进记忆的废墟,掩上一层厚厚的积雪。彻夜过后,没有人再记得梦魇的模样。
一如鬼切不再拥有的记忆。
梅花颤了颤,拥着一簇霜雪。有薄光渗入眼底,温暖的怀抱和柔软的被里使鬼切没有醒来的欲望,只下意识地扭动了下身子,腰间的衣料蹭在身后男人的小腹上。
“醒了?”身后的男人将他搂得更紧,伸手摸了摸他平坦的肚子,然后将唇贴上他的后颈,撒娇一般懒洋洋地低语道:“孩子说再睡会。”
“嗯……”鬼切胡乱呓语了一声,下意识地去抓男人在他肚子上面乱摸的手,不料,却被男人反手扣住,十指相扣。
旋即,他睁了眼睛,忽然发现哪里不对。眼睛闭得久了,被日光闪得有些模糊,朦胧中他看见一片深红色的帷幔,待目光有了焦点后,从帷幔的间隙中看到些素净却典雅的家具。
举手无措间,鬼切坐了起来,他看见那只与他十指相扣的手,在无名指的根部,同自己一样缠了一圈发丝。只不过男人绕指的发丝是黑紫色,而他自己绕指的是银白色。鬼切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男人也坐了起来,从后面抱住鬼切,头埋在他的肩膀上,像大猫般亲昵地蹭了蹭,语气中有浓浓的倦意。“今天为什么醒这么早?”
“大夫说了,有了孕就要多休息。你倒是好,一天醒的比一天早。”男人的语气中带着要怪不怪的意味,似乎是真的拿他没办法。
有几样事情鬼切基本可以确定下来:自己是个有了身孕的omega,这个男人是他的alpha,也是他孩子的爸。于是他轻挣开男人虚设的怀抱,转过身去,想一睹孩子爸的尊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