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睡了。
必须睡了。
金属质感的计时音离他很远很远,足有三千万亿光年之远,又近在眼底,一遍遍催促他沉睡。
费明秋头晕目眩,呼吸越来越急促,手指不听使唤地脱外套解扣子。
他全然不是白天的他,脸颊因过度呼吸泛起酣睡时才有的潮红,眼睛湿漉漉的满是热泪。
来不及关灯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腕表,怀着某种自我厌恶感屈膝倒在地上。
熟悉又陌生的计时音轻柔地吻他的眼皮。
如坠云雾,如临深渊,昏昏沉沉不知所以。
还可以睡九个半小时。
一秒不多,一秒不少,受过训练的他将在570分钟后准时睁眼。
如果提前被外人唤醒,大概就会……像今天早上一样吧……
意识模糊、神志不清,没有形象地挂在商远的身上。
而这种任人宰割的状态会一直持续至前夜入睡前自我预定的苏醒时间为止。
因此,他必须尽快把商远变成他最好的朋友。
哪怕为此表现得像个无知的蠢货。
否则他无一日不恐惧对方。
*
乌云卷月,虫咕风吟。
商远早早完成了今天的拼装人偶计划,躺在懒人沙发里看小说。
这是一本短小精悍的现代主义小说集。
虽说短而精,但商远还没有开始读任何一篇,目光长久地停在介绍作者生平的一页上。
他听见楼下的动静戛然而止,掩饰似的连续翻了两三页,然后继续盯着目录页出神。
睡着了?
还是没有?
商远想起今天早晨费明秋拽着他的手嘀嘀咕咕的样子,嘴角无意识地翘起,又翻了好几页小说。
[谨以此书献与我的邻居、我的友人、我的挚爱时荣与]
他匆匆扫过这一页,想了想,还是贴着地板辨听楼下的声音——
血红色的脚印浮现在商远的手边。
他眯起桃花眼冷喝道:“滚。”
长着三个脑袋的老虎只让了半步,神态散漫地来回踱步,好似巡视山头标记领地。
于是商远今晚也没有读成小说。
他的老虎频频以一种奇怪的亢奋状态磨蹭他的掌心,或者挠墙挠地板、不时发出嗷呜呼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