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亲自给马刷毛,不仅是我,任何一个马术骑手都会这么做。”他拿起刷,拍了拍马脖子,解释道:“马喜欢被刷被挠,马群之间常会互相给同伴梳毛,这是为了给他按摩、让他舒服、和他培养感情。我把马当作一个亲密的朋友,他会感受到。”
另一边,当陆明燊坐上车,听说岑星一早开始直播,打开视频画面便是那人在清理马房,蓬松的黑短发上沾着干草,颇有几分狼狈,可他脸上的笑容却灿烂真挚,像小孩一样简单快乐。
似乎半点不感到疲倦,岑星凑到镜头前,故作神秘,声音朝气蓬勃:“突然想起一件大事。”
陆明燊动作一顿,屏住气息,听他说:“我还没给好朋友起名字。”他口中的好朋友,指的是他身边的栗色小马。
“蛋糕、栗子、咖啡……”念出评论提议的马名,岑星忍不住捂嘴笑,视线停在一条自带闪光的评论:“照夜白。”
他若有所思回过头,小马体态优美,全身毛发是像牛奶巧克力一样、顺滑略带反光的栗子色,唯独额头上,有一片流星划过似的白毛。“曾貌先帝照夜白,龙池十日飞霹雳。”无独有偶,岑星的第一反应同是这首诗,他的眼神似有光燃起,让人想起黎明前最亮的星:“谢谢这位不知名朋友,我的爱马以后就叫‘照夜白’,希望他能得到古人的庇佑,健康长大。”
像听懂主人的话,照夜白蹭到岑星身边,上下用力点头,柔顺的栗色鬃毛潇洒飘逸。
连陆明燊自己也没察觉,当听到岑星决定用自己提议的名字时,久违地,嘴角难以察觉般向上勾了勾。
“真乖,”摸了摸照夜白的额头,岑星先喂给他一根胡萝卜,帮他戴上笼头,一本正经道:“整理好仪容仪表,现在我们可以出去溜圈。”
就在岑星戴上绑摄像头的帽子,他看到一条一闪而过的弹幕,脸色瞬间黑下去:“坐等傻子被马踢成残废,和他老公配,变成废人夫夫。”
“你诅咒我我没意见,不准侮辱陆先生。”自开播以来,岑星一直笑意盈盈,好像看到什么评论都不会生气,这回他却眉头紧锁,神色严峻,冷冷开口:“陆先生在比赛中坠马,是个不幸的意外,哪怕他不是我的丈夫,遇到这种以取笑别人伤痛、毫无素质可言的事,我同样会当面指责。在这里告诉无脑喷子,陆先生只是暂时不能走路,轮不到你这个只会用键盘骂人的垃圾去评论,这位自以为躲在屏幕后,仗着网络口无遮拦的观众,没有任何对体育选手的尊重,卑鄙恶心。你可能不需要坐轮椅,但你的道德明显是无可救药的残疾,敢有下次,我一定会让你对自己说的话付出代价。”
他说这话时,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严肃的神情与先前判若两人,以致画面上评论有半刻静止。岑星自顾自牵马出去,不经意瞥见围在门口的几个小马工,不约而同对他悄悄鼓掌。
“不理会那些扫兴的人,给大家看我给照夜白买的玩具。”牵马走在草地上,岑星放眼望去,平整的绿地像被阳光镀上一层金光,让人心神舒畅。他拿出一根深蓝色、涂着闪粉的仙女棒,轻轻一挥,无数大大小小的透明泡泡从玩具上吐出,在朝阳的照射下,五光十色。
这些彩色的水泡环绕在岑星和照夜白周围,配上背后苍翠的草地和澄蓝的天空,梦幻唯美,如同在丛林漫步的精灵。
陆明燊的车停在办公大厦前,迎接的助理手碰到车门那刻,适时被陆家的老司机制止,对方向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每天在野外呼吸新鲜空气,心情会变好。”岑星玩累了,拍了拍马脖子,转头往回走,愉快道:“等我老了,希望每天能和小情人一起这样散步。”
…… “啪”一声合上平板,陆明燊面无表情敲了敲车门。因此他不知道,岑星亲了亲马额头,笑道:“没错,现在他就是我的小情人。”
在外面等的助理,眼睁睁看着陆明燊前一刻明明目光柔和,顷刻竟眼神结冰,没搞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新马必须调整一段时间才能上人,岑星下午留在马场,向马场经理请求,需要找一匹合适的马来练习骑术。
“岑先生,看视频跟真骑是不同的,”初级教练不情不愿将教学马牵到岑星面前,脸黑得像锅底,斜眼道:“那边我们准备好担架,摔下来的时候别哭啊。”
岑星摸了摸马额,不卑不亢道:“我到底会不会骑,马能感觉到。”
“啧,”教练砸了砸嘴,直骂倒霉,嘲讽道:“好好当个豪门少奶奶不行吗,别指望能比得上专业的孟谦,马术不是单会骑马,马房的猴子不用教也会骑……”
下一秒,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这是匹经验丰富的教学马,在岑星翻身上马那刻,就收到骑手的“信号”,放松半垂下头,自在地绕教练迈起优雅的小快步,像个炫耀考第一名的小学生。
“你可以放开牵引,到一边休息,或者到马房教猴子。”,岑星拍了拍马脖子,以示感谢,停在教练身边,笑眯眯提醒:“别忘记先把障碍放好,我今天想试走地杆。”
岑星没有直播下午的练习,但由于对他“两个月挑战”的关注,他练习的消息不胫而走,吸引不少马术学员在室外围观。
当马场总教练格里沙走进练马房,一眼看到马房医生在和教练嗑瓜子聊天,径直走上前,厉声质问:“什么时候起、我这里允许第一次上马的学员不用牵引和教练陪同?”
“你先看看他,就明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初级教练抬不起头,唯唯诺诺道:“恐怕没有我能指导他的地方。”
格里沙余怒未消,转过身,定定看向场内:岑星正策马跃过交叉障碍,他的动作行云流水,给马的压力和辅助切换自如, 干净利落。
沉思片刻,格里沙在岑星骑近时抬手示意,开口:“岑先生,麻烦你暂停一会。”
待岑星走近,他伸出手:“岑先生你好,我是马场马术总教练格里沙,有一匹更适合你的马,请跟我过来。”
格里沙虎口上有一层厚茧,握手的力度坚定强硬,岑星的经验告诉他,对方年轻时,在马场上应也是个叱咤风云的角色。
“他叫翻羽,是匹纯血马。”带岑星到马厩栅栏前,格里沙看了他一眼,评价道:“翻羽性格不算活泼,不过,相信他能帮助你,在最短时间提升骑术。”
看到两人靠近,翻羽竖起灰色的耳朵,伸出马头,险些一口咬在想摸他额头的岑星手上,时不时用蹄子刨地,鬃毛飞扬。不知道为什么,岑星看到他的第一眼,脑海里不由浮现初次见面时、陆明燊冷漠的表情,和这匹马高傲打量他的样子,微妙地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