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他总是早早起来去西苑找梁昭歌,习琴半日,午膳过后就去城中挨家挨户询问店面,一直忙到黄昏将近才回来,有时甚至要到天黑。
梁昭歌那边既然暂时没有要离开的打算,祝久辞就把习琴重新拉回日程,将来若是能在圣上面前展演一二,到时候梁昭歌也不必再以神仙自处,照样可以在京城立足。
也许梁昭歌对身份并不在意,但是自诩凡夫俗子的祝久辞万般不能接受旁人流言蜚语的攻击。
毕竟众口铄金,积毁削骨。
神仙便是神仙,高高处在天上,市井的臭鸡蛋绝对不能扔到云中去。
今日时辰尚早,祝久辞决定再去找他学琴一二个时辰,再一起用晚膳。
踏进西苑,静谧安宁,初夏的暑热似乎都瞬间褪去。
祝久辞走出小亭,远远望见房屋的雕花木窗向两侧大敞着,而且不止开了一扇,目之所及少说有八扇窗户都开着。
才初夏便这么怕热吗?
祝久辞心中盘算着偷冰块的事情,脚下走近了鼻尖嗅到一点点淡淡的药香,他伸着鼻子想再闻一下,药香已随风而去,幻觉一般。
祝久辞敲敲门。
“小公爷稍等。”
祝久辞觉得新奇,昭歌在里面搞什么名堂,竟还不让他进去,关键是旁边窗户大敞着,屋内一览无余,关门又有何用。
他抱臂走到旁边,倚着雕花窗沿冲里面道:“学生前来习琴,求琴先生开门。”
梁昭歌背对着他站在茶案前,伸手拿一笊篱扣住桌上的东西,轻轻转过身,“小公爷久等了。”
梁昭歌的脚伤已好了大半,能缓慢行走,正要来开门,祝久辞双手一撑,直接从窗户钻了进来。
他拍掉手上的土,面前递来一手帕。
“不用不用,已经干净了。”
梁昭歌没说话,拉起他的手轻轻擦起来。
二人拉着手走到琴案旁边,祝久辞往中间一坐,仰着脑袋问:“先生,今天学什么?”
梁昭歌收起手帕,走到对面坐下。
祝久辞的目光随着他转过去:“先生不坐我旁边吗?”
梁昭歌摇头,“今天讲坐礼。”
祝久辞疑惑,“第一堂课不是已经学过了?”
“再学一遍。”
祝久辞嗷一嗓子瘫在琴案上,“为何啊!”
梁昭歌瞥他一眼,“这就是原因。”
祝久辞登时坐直,腿脚收至垂直,坐占椅子三分,身子对准古琴四辉与五徽之间。
梁昭歌点点头,“还是复习坐礼。”
祝久辞:“……”
初夏的午后温煦清凉,数扇窗户都开着,花香鸟叫一齐涌进房间,仿若置身室外。
梁昭歌的声音很好听,轻声讲着古琴礼仪,伴以美人纤纤身形,观者着实一番享受。
脚尖,双腿,腹腰,背脊,双臂,脖颈,下颌,头顶,每一处都贴合古琴的韵,身子要合乎礼节,但又不是紧绷,如文字一样,形散神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