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女婿不认识他不搭理他,也是情理之中。
他看大爷晕倒的样子,心想,大约是某种慢性疾病……应该不至于出什么大问题吧。
既然如此,女儿和女婿为什么不把大爷放在身边照顾呢?
大爷一个人住,他们不担心吗?
很奇怪的一家人,但这究竟也是他们家里的家事,盛褚没多想,去买了料酒,回去之后在饭桌上跟盛霓和傅远南分享了一下这段故事。
盛霓让他详细地描述一下那对男女的样貌,盛褚照做了。听完盛褚的话,盛霓认可了盛褚的猜测:“应该是大爷的两个小孩,至于大爷为什么不跟女儿女婿住,是因为他的孙媳妇怀孕了四五个月了,然后孙媳妇猫毛过敏,见不得猫。大爷又舍不得牛奶,就没跟他们一起住……倒也不是你想的那样,是虐待老人什么的。否则的话,大爷出事,他们也不会发现得这么及时了。”
傅远南慢条斯理地把嘴里的鸡肉嚼碎咽下去才开口说话:“那牛奶有人喂吗?”
傅远南观察东西总是很仔细。他不说盛褚都快忘了,这个点是给牛奶加餐的时候,然而大爷的门被女儿女婿给关上了,恐怕牛奶不好进门吃东西,这会儿这小祖宗恐怕已经饿狠了。
盛褚跟他妈说:“妈,我能把牛奶抱回来养一阵吗?”
盛霓睨了他一眼,没说不同意,只是说:“你把饭吃完再去。”
吃完饭他和傅远南一起下的楼,单元楼口的电灯已经亮着了,据说那是接的大爷家的电线,因此耗的是大爷家的电。这设计不好,很多住在一楼的人家都会把灯泡去掉,这样能够节省一笔电费,但是大爷没有,大爷觉得留一盏灯方便夜归的住户来来往往算是积德行善,而且大爷不缺这点钱。
牛奶就在楼梯口干坐着,看见他俩来,喵了很长的一声。
盛褚伸手去抱牛奶,牛奶唰的一下跳上了楼梯把手,跟盛褚打太极打了好几个回合,总之就是不让盛褚抱。
盛褚无奈地说:“我的祖宗,跟我回家吧,大爷今天在医院呢,去我家住两天行吗?”
牛奶仿佛听懂了盛褚的话,叫唤了两声:“喵喵。”仿佛在说不行。
傅远南趁牛奶注意力都在跟盛褚的对峙上,出其不意一个箭步上前搂住牛奶的两个前肢。谁料牛奶反应也挺快的,亮出爪子啪的一下拍在傅远南手背,登时就划出好长一条口子,见了血。
傅远南皱起眉头,倒也没说什么。反倒是盛褚凑上来很担心地看他的伤口,问道:“没事吧?疼吗?”
“不疼。”傅远南说,“大爷给它打疫苗吗?”
盛褚点点头:“打,不过我觉得保险起见明天你还是得去趟医院,我可以陪你。”
可这也都是明天的事了,牛奶的吃饭问题今天必须得解决,否则大爷可能还没出院呢,他心尖上的小宝贝就已经瘦得形销骨立了。
傅远南提建议:“牛奶要是不肯走的话……那就拿个盆给它装点猫砂装点猫粮和水放楼梯口吧。”
盛褚没有强求要把牛奶带回家,他直觉牛奶不肯走是为了等大爷平安出院,既然如此他也没有必要强迫一只小猫咪。更何况他也希望大爷身体状况良好,能够顺利出院,健健康康地每天拎着小猫咪去买菜。
他们上了楼,把上次剩下的猫粮什么的拿出来,找了个塑料碗装进去,打算给牛奶吃。准备的时候,盛褚还在问傅远南:“你觉得大爷是什么病呢,你觉得大爷这次能好吗?”
傅远南隐隐约约知道些结果,在他第一次问大爷几岁的时候,他就已经调查过大爷的生平,同时也确认过了大爷的寿命。但他看着盛褚期待的眼神,却又说不出什么打击盛褚的话,只能违心地说:“……但愿能好。”
但好像不太行。
他俩把猫粮猫砂搁下后回到家里,盛霓面色十分沉重,对他俩说:“大爷在医院里抢救无效……去世了。大爷的子女刚刚让我帮忙照顾一下牛奶。”
盛褚宛如凝固住了一般怔在原地,不敢相信死亡来得这么快又这么突然,一个礼拜前还对着他笑眯眯地说回来了要接走小猫咪的人,此刻却已经是一具不会动不会说话的尸体了。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牛奶为何站在楼梯口不肯离开,猫有灵性,想来,牛奶比他们更早一步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也比他们更加希望大爷能健康地离开医院。
等待,是小猫咪唯一能做的事。
尽管所有人类都知道,那往往是无效的。
傅远南不动声色地拍了拍盛褚的背,把盛褚从震惊中唤醒。盛褚顿了顿,问盛霓:“妈,你知道大爷叫什么吗?”
说来惭愧,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大爷叫什么。人和人的关系或深或浅,总是依赖缘分存在,而缘分却往往说断就断,譬如此刻。
盛霓略带诧异地看了盛褚一眼,说:“姓陆,叫陆庭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