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远南替他拾起脚下落叶时,盛褚还记得那时的银杏叶绿中泛黄,一月有余,竟大变了样。
盛褚在抽屉里打开微信,看着唯一一个好友久久失神。
他……此刻在做什么呢?德国还是美国,更喜欢哪里的天气?
很久没想起这个人,偶尔想起,思绪如同开闸的洪水倾涌,轧着每一寸神经,最后都化为痛觉,像下雨天隐隐作痛的关节,不至于难受到难以自抑,却又让人无法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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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悄然而至,连平常最闹腾的季张辰都不再有事没事就去找盛褚打球,紧张的氛围日益浓厚。从食堂到教室的路上四处是行色匆匆的学生。维持着早上七点到晚上十一点这样的高强度学习,即便盛褚体力好于常人,往往也会在晚自习的课间里伏在桌子上趴一会。
教室里很静,尤其是在刘玲三令五申让学生们有话出去说以后就愈发静谧起来。盛褚合着眼,便只听得见前门门口出入的脚步声。这些脚步声大多是连贯的,由远及近又逐渐远去。
只是不同寻常的是,有一个脚步声响了两下,突然没了声。
好像停在了他面前。
盛褚懒得搭理站在他面前的人,他太累了,觉得自己的精神力仿佛被学习整个吞噬掉,急需安静的环境恢复。所以不愿意说话来空耗心力,维持着伏桌而睡的姿势。
咚。
他的桌面又传来很轻的一声。
盛褚微微睁了睁眼,眼皮太重,便连一条缝也没打开,遑论看清眼前。他猜想可能是发默写本的同学,觉得待会再看也无所谓,继续趴着。
那脚步声的主人像是在和盛褚僵持似的,迟迟不肯走,又过了一会儿,才离开盛褚的座位。
上课铃在这同时骤然响起。
盛褚从桌子上爬起来,烦躁地薅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抹了抹眼睛,抬头望望墙上悬挂着的时钟。时针已然转过了九。这是最后一节自习课,没有规定自习的内容,可以由学生们自主安排复习。他刚想从桌子里掏出语文阅读理解的习题册,蓦然看见桌边放着的可乐。
冰镇的听装可乐,在燥热的六月中旬,蒸腾着冷气,水珠从罐身滑落,砸在书桌上,形成一摊水洼。
盛褚愣了愣,在易拉罐上看见自己模糊成一团的倒影。仿佛有什么难以抵抗的作用力此刻作用在他身上,迫使他牵引他转过头去望向对角线的那个角落。
角落里坐着他熟悉的人,穿着浅蓝的T恤,右手的黑色表带衬得整个人都在发光。
即便那人低着头,盛褚也能从他手臂的线条里认出他。他回头望见桌上静置的可乐,喉头梗住,有种喘不过气来的焦灼感,大脑嗡嗡作响。
盛褚扯过挂在椅背上的外套,趁着没有老师坐在讲台上看班,风风火火地离开教室,跑向操场。
他要出去转转,再多待一秒他都觉得自己即将窒息。
操场上空无一人,风很大,暖黄色的大灯在主席台上普照整个操场。盛褚沿着操场快跑了三圈,直到喉头上浮起充血感,噎得他生疼,他才一屁股坐在操场中央,仰头看星星。
这里的星星,哪一颗属于他死之前生活过的地方?哪一颗是他经历过的世界?又有哪一颗是傅远南来自的地方?
大风吹过,带走他身上些微的汗意。
“盛褚。”
有人喊他……不是有人,他听得出那声音来源于谁。
傅远南语气淡淡:“盛褚,打球吗?”
他来这就是为了避开傅远南,结果傅远南还跟着他跑出来了。
盛褚单手撑地,潇洒地站起身来,舔了舔犬牙,微微勾起嘴角:“你谁啊?”
傅远南听他盛气凌人的话,反而笑起来。
“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同学。”他这般自我介绍,仿佛他不叫傅远南。他把球朝盛褚抛去,“邀请操场上全校有名的帅哥,打个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