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王咏为何突然有此一问,见王咏似乎心情不佳,连话都不敢多说。
朱家并未迁居,那么,朱莹必然是同他一般,被卖过一次的人。
十多年时间,说短也短,说漫长也漫长,总能把人浸润成和记忆里不甚相似的模样。
他有点分不清了。
是朱美人得势以后,为了回报家族,才肯使家中人逃避徭役,还是朱家的人,不肯在乎养女在宫中的处境,私自拿着她的名头耀武扬威?
王咏在这一瞬间,竟尝到皇帝看见柳贵妃家人罪证时的两难意味了。
他徘徊许久,终是做出决定:“把朱家管事的人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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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知州捏着的指节有些发白,他听出王咏的语调很平和,毫无尖刻的意味,心中不由一沉。
人皆有私心,王咏自然也不例外。陈知州不晓得他会不会对朱家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心头如群蚁啃噬,无一刻安宁。
朱家族长很快来了。家中虽出了个娘娘,他自己却还是个白身,见着官要跪下来。
“不知老爷唤草民何事?”朱家族长问道。
他偷眼望向堂上,除了陈知州以外,还多了个服色与普通官员迥异的官,心中有些无底。
那官开了口,尚为少年声气,温和道:“朱家逃徭役一事,还请朱老解释。”
朱家族长心头微颤。到此时,他终于认出这个服饰与他人不同的大官究竟是何身份――
他反而没先前那么紧张了。
王咏拿着案上的签子慢慢摆弄,眼角微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