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小吃摊的圈,再往外围走,是出租车聚集地。
出租车师傅全国各地一个样,能从始侃到终。尤其遇到外地人,更有的聊,师傅讲渝城的历史,从20世纪起。
宋野枝转头观望纷掠而过的窗外物。这是一个灰扑扑的城市,不脏,是陈旧,有沉甸甸的厚重感。易青巍坐在他身边,一句一句应前头师傅的话,没过几分钟,年龄几何,婚否,工资几何,房否,都一一交待清了。
宋野枝悄悄抿着嘴笑,他猜小叔的心情很好,所以愿意答的话很多。
车行至拐角,路过一个中学,师傅说这是全市最好的高中,里面全是重庆的栋梁,清北复交的预备役。
学生们没放假,恰是放学节点,鱼贯而出。
校服只有单调的两种颜色,一件件混在一起,就在太阳底下透出斑斓的神采。
宋野枝眯了眯眼,蓦地想起11年前的夏天,他为易青巍送饭,路过作为高考考点的四中。记忆躁动,翘首以盼的中年男人,焦躁不安的年轻女人,滚下前额的粗汗,翕动的鼻翼,淋漓的毛孔,宽大翠绿的树叶,热辣辣明晃晃的阳光。当时,就是那一刻,他想过,他以为过,来年七月,小叔一定也会这副模样吧,为自己守在四中门口——或许同样不能免俗,学他们,带花来。
只是最后宋野枝没能参加高考,易青巍也没能站在考点前捧着鲜花等他。
车速不慢,宋野枝下巴搁去窗沿,眼珠子不舍地转,追他们好远。
下了车,酒店在对面,他们一前一后走在斑马线上。
奇怪。
易青巍缓下脚步等他,宋野枝注意力在车辆上,没有回头。但车群都乖乖停在红灯前,有什么可看?易青巍等了一会儿,矮身捞起他的手,攥在掌心。指腹掐他的指甲,细致地磨。
“挨我近些。”
宋野枝没有挣脱,抬眼看他:“很近啊。”
易青巍问:“那刚才为什么落我后面。”
宋野枝带他低头看地面,脚尖踮了踮,复而仰脸笑:“刚才踩你的影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