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伟功余有笑意,却开始叹气。
“我家小巍啊,和他妈妈一样。他妈妈也是医生,在工作位上心梗,没人及时发现,救不回来,连你易焰叔叔结婚都没看到。”
“这一次,他沉着脸来告诉我决定要去小汤山,就像他高三时跟我说要学医的时候一样,总怕我拦他。我没有,我两次都没有。我说,儿子,你去,尽管放心去!这是荣誉,不是精兵强将国家还不一定敢让你上第一线呢,爸在家好好等你,别挂念家里。他当即跪下,给我磕了个头,走了。砰砰那两声响,我忘不了。你小叔的骨头,是硬的。”
房间里只留着床头柜上一盏小台灯,易伟功脸上满是骄傲,有泪从褶皱丛生的眼角滑出。
“小野,我后来真怕,每天都在怕,怕他像他妈妈,也不回来了。他没结婚,没个一儿半女,孤身一人来,孤身一人走,我做爸爸的,光是想想,都得疼死了。”
他转头看向宋野枝,发现孩子也在悄悄用手掌抹眼泪。易伟功把手臂抬起来,粗糙干瘦的指头去擦他的脸,失笑,慈祥而和蔼。
“还是小孩儿。怪易爷爷,跟你说这些,害小野掉金豆儿了。你也疼你小叔,是不是?”
宋野枝点头了,很用力。
“你们这样好,我就高兴。”易伟功仰了仰脖子瞧赵欢与,“小野,帮她把毛毯盖严实了,天儿还冷着呢。”
他凝望天花板,继续说话。人老了,会孤独。膝下儿女全在忙各自的事,不再特意空出时间听他唠叨了。
“你们四个呀,和和睦睦长大了,还都这么优秀,我们老的看着就得意。你和欢与还不急,乐皆去年也成了家,就剩你小叔。我每次跟他提这事儿,他都敷衍我。我知道,小巍从小对恋爱就没什么心思。上次把他逼急了,他告诉我说,爱情在他那儿不是必需,不是离了就活不了。”
“我一寻思,这话说得也对。但我就是希望他能找个好女孩儿,年轻时,两个人互相照顾,老了,两个人互相搀扶。再生个儿育个女,一家人美美满满。生命中那么多烦心事,有个家,多好啊。但他每次都拿你小姑来搪塞我,说姐姐不结,弟弟也不忙。你小姑也是,忙得我连人影儿也逮不住。两个人都让我气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