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了,刚才不想费力找而已。”
周也善一边写下方程,一边若无其事地问——
“宋野枝,你草稿本里画的那些,是易青巍吗?你小叔?”
“y2=”宋野枝的笔尖顿下了。
“是。”
这不是草稿本,而是小姑送他的那一摞素描本的其中一本。由冬至夏,他用完不止一本。
开始时画院子,画翠凤凰,画屋檐上偶作停留的白鸽,日子久了,渐渐的,他开始画人。
在沙发上小憩的易青巍,在病房里写病历本的易青巍,从办公室门口一掠而过的易青巍,躲在被窝里迟迟不肯起床的易青巍,学校门口常常仰躺在车内驾驶座的易青巍,礼堂侧门低头等待的易青巍,酒吧卡座抱手看戏的易青巍。
背对他的易青巍,面向他的易青巍,蹙眉思考的易青巍,展颜轻笑的易青巍,站得笔直的易青巍,微微半蹲的易青巍。
白大褂的易青巍,长款大衣的易青巍,牛仔衣的易青巍,夹克外套的易青巍,衬衣配领带的易青巍。
全是他。
易青巍永远没有沉默的时候,他永远在言语。即使嘴巴闭着,眼睛也在朝宋野枝说话;眼睛闭着,体温也在朝他说话,体内缓缓流淌的血液,有序的呼吸,规律的心跳,都在朝他说话。
宋野枝的五感存在,他就存在。
鲜明且肆意,引他仰首注目。
来到北京的第一个清晨,院子许久没有人住过,空气里弥漫着沉甸甸的潮朽的味道,闻的时间长了,头也沉甸甸的。百无聊赖时,他听到墙外鞋踏落叶的声音,由远及近,停在门口。
而后,门动。有人推门而进,他扭头去看。
满目是白雪,簌簌而下。隔着雪幕,他看到了——侧着身子,略微垂眸,立在雪中不紧不慢收伞的易青巍。
第一眼见他,是不真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