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鸯有时候觉得自己对哥哥的感情不够纯粹,夹杂着对父母的怨恨。他和哥哥之间那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正是这对不负责任的夫妻造成的。如果不是他们收养了哥哥之后还生下了他,他就不会因为名义上的兄弟关系而痛苦纠结,踯躅不前。
但他又隐约觉得自己应该感谢他们,感谢他们收养了傅承安又生下了他,给了他们一个认识的机会,给了他一个爱上哥哥的机会。人生七分靠争取,三分靠上天怜悯赏赐。他在被分得一对极其不负责任的父母的同时,收到了一个极其负责任的哥哥。
傅鸯的童年是灰色的,因为有哥哥的陪伴才增加了其他色彩。小孩子童言无忌,再加上家长们平日里的闲谈,很快整个学校都知道某某年级某某班有一个小男孩没有父母。
几个面目模糊的小孩子拍着手掌绕着他跑:“傅鸯没有爸爸,傅鸯没有妈妈。”
傅鸯站在圈子里,刚找准了一个缺口想跑出去又被推了回来。小孩子摸不准力度,来回几次就把小男孩推倒在地。
他们笑得更大声了,尖锐的笑声一刀一刀捅破他一直想隐藏的秘密。傅鸯顾不上掌心传来的火辣辣的痛,忙不迭地给自己辩解:“我有爸爸妈妈,他们工作很忙才没来开家长会。”
其中一个小孩朝他吐舌头:“你骗人!我妈妈说你爸妈不要你了,所以不来参加家长会。”
其他小孩起哄:“撒谎精、撒谎精,傅鸯是撒谎精……”
那天傅鸯哭着跑回家,哥哥拿出药箱帮他处理伤口。小豆丁坐在椅子上哭到打嗝,每说一个字都要打嗝一次,“哥、哥……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我……”
傅承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低着头用棉花棒将药水涂在伤口上。贴了几片创可贴在手掌之后,哥哥才抬起脸,严肃地问:“你还记得你是在哪里被推的吗?”
第二天早上,哥哥先打电话给初中班主任请了半天假,然后牵着他的手去傅鸯的学校。他先找到弟弟的班主任,提出要看昨天傅鸯被推倒的地方的监控录像。
这间小学的学生基本都来自附近的小区,家庭背景非富即贵。班主任有意和稀泥,加上看着稚嫩的傅承安,推搪说那个角落的监控坏了很久,想看也没法看。
傅承安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他带着傅鸯离开学校,去附近的麦当劳吃汉堡。弟弟吃薯条吃到两边脸颊鼓起来的时候,他一直在打电话。傅鸯听不懂哥哥在说什么,只记得他的表情很严肃,话语中提到了“你们的儿子”。
没过两天,校长和班主任就上门来道歉,那几个欺负人的小孩也被家长压着过来。傅鸯看着他们请求自己原谅的模样,他并没有觉得开心或者痛快,反而怀念起那天早上哥哥带他去吃的汉堡和薯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