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也许一开始,就更想制造出一个可以延续人类世界的机器。

而不是一个需要疼爱和照顾的孩子。

——“你们之所以能来到这里,正是因为‘他们’需要你们在这里重新延续下去。正因如此,我才允许你们踏入我的棋盘,到达那从来无人到达过的棋盘中心。”葛棋轻柔却坚定地说。

许扬听出他温柔话语中暗含的强硬态度,却并不为所动,唇边勾起一抹不带笑意的弧度:

“是的,然而你口中的‘他们’早已尽数死去,证实了这片大地无法有任何人类存活。而我们并不打算和‘他们’走上一样的道路,为自己错误的选择,赔上生命。”

他顿了顿,接着说:“而你,又为何非要为了那些人牺牲一切,把自己囚禁在这里呢?”

葛棋似乎愣了片刻。

而后,淡淡地笑了。

——“你很敏锐。”

许扬礼貌地微笑:“谢谢你的夸奖。”

荧蓝的微弱光芒,悠悠燃起,映亮了四壁。

许扬很快适应了这光线。

他左右顾盼着,看清了眼前的一幕,身躯微微僵硬了片刻。

——“确实如你所猜测的那样。对我而言,自由是无用的。我是父亲的孩子,父亲的愿望,即是我的愿望。”葛棋面对着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它——或者说,应该是他。

他的躯体是完好的,一改影像中那个笨拙、僵硬而丑陋的木偶外表,外形与真人一模一样。

他有着完美的头身比,肩膀宽阔,腰部纤细而有力,大腿修长。上半身赤/裸,下半身包裹着仿皮革材质的轻薄铠甲,四肢也包裹在那种薄而坚硬的铠甲之中,只露出一张完美雕琢的,仿佛出自神的手笔的脸。

这样完美的人形,令许扬无法在心中,把“他”称作“它”。

无论是这逼真而完美外表,还是那纤细而丰富的内心,都让他无法把“他”与其他非人生命混为一谈。

不过,另许扬尤为震惊的,是那上面延伸出来的像根茎一样的东西。

那轻薄的铠甲,黏连着他的皮肉,而后向外延伸出丰富的根茎,或者说是管道,深深插/入了墙面。

“他”原本就是呈大字型,被镶嵌在墙面上,皮肉里延伸出来的管道就像是细密的根须,而“他”,处于这些根须的正中,被它们牢牢固定在这里,仿佛成为了那根须的土壤,无时无刻不向外输送着什么。

现在,“他”那赤/裸的胸膛上,正处于心口的部位,有一道小小的门。

这扇小门,没有肉眼可见螺丝,却有一个略微凹陷的,像把手一样的东西,以方便外人开启。

“这真是一颗……非常……易取的心脏。”许扬寻找着措辞,最后犹豫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葛棋笑了,脸上笑容灿烂了些许:“是的,不过,上百年来,只有你们到达了这里,见到了我的样子,并且成功地对我的心脏评头论足。”说完,他调皮地一笑。

“我们这些……‘降临者’……”许扬仔细回想着幸运之鼠对他们的称呼,“死去之后,会化成金色的能量,供能给棋盘,对吗?”

“与其说是供给棋盘,倒不如说,是成为了我的食物。”葛棋一笑,柔柔地说,“然后,由我支撑着棋盘的寿命。”

“撑了这么久,何必呢?”许扬说:“这个棋盘终究是太小了,再怎么完美,也坚持不了多久,一个小而封闭的世界,会自己走向末路。你不可能没考虑过这一点。”

许扬以为他会从葛棋面上看到懊悔的神色。

片刻之后,却惊讶地捕捉到一抹狡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