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池感到一点恐慌,他觉得他还未长得参天,还不能将海早紧紧庇佑在他的枝叶下,而海早现在失去了他的伞,许池害怕不能为他挡住风雨,怕他的衣裳被淋湿。
或许这是一个海早真正成长的契机,他总该看到他伞外的世界,在磨难中去造一把自己的伞。
但许池不要他的海早受苦。
海早就该一辈子生活在蜜罐里做永远十七岁的少年,遮风挡雨的事由他来做就好。
他抓住所有能抓住的机会,用每一次加班应酬,每一次与同事或对家间的交锋铺成他向上的阶梯,攀爬陡峭的山峰谈何容易,明里有永远散发着九伏天热度的日头灼灼,暗里有突然出现的不起眼的绊脚石,许池难免脚滑。摔得头破血流不过是常事。
但在他亲吻海早前,一定会记得抖落一身的凄风苦雨,向海早献上一个干净的,有一点点湿润的吻。
他生长得很快,这种过于快的生长速度让他感觉到一点生长痛。
有时突然看到镜中的自己,许池会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和十七岁时相比已经是判若两人。
尽管外貌没有太大的变化,但那点少年意气散得一干二净,所有棱角被磨得圆滑,遇到水火不容的人再不会像从前那样用武力解决,而是还能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客套两句。
他把成年人间的规则学习得很好,运用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他这样一个被社会打磨得彻底的人,偶尔会在海早面前生出一点自渐形秽,他那双透彻的眼睛会否将他看穿呢?
也生出一些海早喜欢的会否是一个老于世故,精谋计算的许池的忧虑。
从某一天,许池感觉到海早对他的躲避,海早不会再在许池在书房工作的时候突然闯进来撒娇着躺在他腿上,每天早晨的那个临别时的吻他也失去了,许池在某个深夜惊醒,怀里空落落的,海早背对着他躺在距离他一拳距离的地方,海早离他很近,许池甚至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但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触碰。
许池在多年前海早流泪的午后发誓不会再放手,但是海早总是让他太过心软。如果哪一天海早对他说他不喜欢了,许池大概会被他的话杀死,他不能容忍海早的离开,他想象不出要怎么生活在一个没有了海早的生活中,却也不能忍心把他桎梏在身边,看他痛苦。
所以那个深夜他一夜无眠,凝望着那个近在咫尺的背影,却没有触碰的勇气。他不去问,只要海早不说,他就可以维持表面的平静,假装他们间无事发生。但是海早还是说了分手。
海早的泪水对许池来说是生化武器,溶解他的细胞,让他分崩离析。
许池没办法不让他走。
他终究意难平地问出那个问题:“你说分手,难道一个理由也不给我吗?”
海早的回答把他的思绪拉扯到情人节那天。
公司并不会因为情人节而减少工作,许池终于处理好手头的工作时离赴约的时间只剩二十几分钟,他在赶往约会地点的路上才突然意识自己两手空空,正巧路过花店,被因为情人节到来摆了一门口的玫瑰晃了眼,鬼迷心窍买了99朵。
海早太多年没有过敏过,许池运行一天的脑子负荷过重,难得着急忙慌,cpu过热,他竟然忘记了许池对花粉过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