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阅开门踏出房间后,薛源听见他原本因渐行渐远而逐渐微弱的脚步声忽然一顿,紧接着又听到他掉头走了回来,将房门轻轻关合。
门锁落下的声音阻隔了房外一切动静,好在玻璃窗大敞,窗幔坠下的穗子随风轻晃,这时薛源才睁眼看向窗外有层薄雾的黑青色夜空,听白阅走至前院,随后传出窸窣声响。
是那把镀了金边的剪子被拿起,剪下了数枝蔷薇的声音,以及白阅“咔嚓”嗯下打火机,点了根烟。
一时院里又安静了下来。
薛源沉思数秒,而后缓缓坐起身,连鞋也未穿,赤着脚轻声走到窗边,倚着窗台朝楼下望去。
夜是沉静的,S市的蝉鸣声早已随着夏日最后一缕燥热的风离去,白阅就坐在这样漆黑且静的夜里,垂头把玩着手里一小把花枝。
薛源在他被婆娑树影披洒的身影上感受到了他正在沉思,可思考的内容是什么,薛源半分也猜不到。
只能看见他缓慢吸了口烟,抬眸对着院里放了园艺工具的角落吐出烟雾,灰白色的烟很是呛人,他自己也咳嗽了两声,随后夹着烟站起了身,无惧枝条上的锐利茎刺,用手将花丛拨开,认真地找寻想要的那枝花,再剪下摆在小桌上。
花瓣胡乱飘零,洒了满地,像是白日里从他手中被风吹散的碎纸屑。
那样郁烈的烟草香隐约从窗户飘进三楼卧室,带着白阅清醒却又反常的举动,使薛源心底咯噔一下子,无端心慌。
他咬了咬唇,正在犹豫是否要出声喊白阅,便见桌上的蔷薇因堆积的太满,止不住往下掉时,白阅连忙放下剪子,慌张地将花随意拢起抱在怀里。
“你看这么多够了吗。”白阅突然开口,清朗的声音将夜晚沉静冲散。
薛源原以为白阅是在与他说话,因为他边说着话边抬了头,但在撞进薛源视线里时,却猛然怔住。
就着院里的照明灯,薛源能将他看得很清楚,脸颊被枝叶划破的细小伤口渗出了血珠,唇抿得很紧,并在沉重呼吸。
“你在跟谁说话。”
这句话说出去后,薛源才想起昨天夜里他也朝白阅问过相同的话。
可这夜的白阅,仍旧没有直面回答。
将近十二点的困倦深夜中,薛源站在三楼窗台与院里花丛旁的白阅开始无声僵持,如此沉默几乎要将薛源的耐心消磨殆尽。
但好在白阅对着他还是乖巧懂事的,颤着声主动打破了僵局,虽然所说的话是在回避问题。
“哥,我马上就上楼。”
而薛源没有给予他回应,转脸将视线放在了角落的那堆工具上。
恍惚间,薛源隐约感觉这间屋子里原本该有的人都还未离开。他们会在壁炉旁与正在画画的白阅聊天、争执,会站在前院陪伴白阅剪下已然枯萎凋零的残花。
他们还会让白阅混乱。
无法分清时间与事件的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