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地,那孩子性情大变。
他和以前一样对我好,只是沉默许多。就这样瘦瘦高高地长大了,他开始无声又无意地维护我。
有一次拿他衣服去他的房间的时候,门虚掩着,他正背对我换衣服,后背一块乌青。应该是扯到了疼,他微微扭头,表情淡漠地摸了摸伤口。
大概是开始进入青春期了,他的个子拔得很快,整个人像是突然消瘦了,变得棱角分明。
我看着他,突然明白,原来同样处于深渊的,不止是我。
忘儿从前总是问我,为什么自己既不和爸爸同姓,也不和我同姓。我只能干巴巴地说:“你的名字是我取的。有一个姓季的人,对我来说很重要。”
那孩子眨着眼睛,懵懵懂懂应下了。
于我而言,前二十多年的岁月,家庭确切给我带来过幸福温暖。
而他,连家庭本身,都是虚构的。
我用女性的方式隐忍着,他用男性的方式隐忍着。
在此之前,我只从来在心底以为,一直是我在倾尽所有。
我等他换好衣服,敲敲门进去放好就要出来。
为什么我不去死呢?
为什么我要生下他呢?
恨、我恨。
一切都是那个畜生的错。
他对我笑了笑,我关门时,他轻轻喊我。
“姐。再等我几年,等我能赚钱以后我们就离开这里。我们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晚上去上班的时候,老板说我的眼睛很难看,像个桃子。
忘儿开始试着和我谈心,也许他想给我一点慰藉。光是他的这点努力,我就找到了自己存活至今的意义。
以前,我活着是为了有一天能送袁月进监狱,可他却有一个做律师的干爹和一个莽野的干弟弟。
把希望全部压在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身上,很自私;可我却不能完全控制自己不这么做。
他和袁月间的隔阂越来越大了,却始终没有爆发:一个忍气吞声,一个不屑一顾。
“姐,以后我们的房子买一张大床,我们可以一起在上面睡觉。你可以好好地休息,不用去上班,我来养你。”
“姐,你喜欢汉服是不是?以后我每年送你一套。还有玛格丽特,我们可以自己种。”
“姐,你喜欢箜篌声,等我有钱了找老师来教你。”
“......姐,我想去你工作的地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