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会听。还记得吗?我曾和你说过,我锻炼身体,有□□年了。往前算一下,其实,那是我在一天晚上,第一次......看到真相之后开始的。”季恒熙的眼里失了几分神采,说道。
“......真相。什么真相?姐姐为了我,一直忍耐装作家庭和睦......那位父亲......暴虐艺术,姐姐一直骗我,说那些是红色的颜料和化妆技术,她是模特。我后来才慢慢知道,那是家暴,和□□。”话语从季恒熙嘴里轻飘飘出来,甄李下颌线条绷紧,手指蜷起,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一直笑着的,我从来没有怀疑过。那位父亲,也小有名气,我深信不疑。虽然没有母亲,我却......从来以我的家庭为荣。”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季恒熙又微笑起来,眉头却不完全舒展,看得甄李仿佛心被揪起。
“现在想想,直到那时我才认识到真相,也真是,够蠢。”季恒熙声音有些发哑,眉头锁着,头稍稍垂下,盯着远处的地面,讥讽地微弯嘴角。
☆、结草
静止须臾,季恒熙又试着做出讲述者的姿态:“后来渐渐明白,每当我提到家庭、艺术而得意时,那位父亲嘴角的笑意;以及,姐姐每次都骗我说要吃糖,原来是......吸毒。”
“那天深夜,姐姐看见我和地上扭动的酒鬼,一下站不稳,双膝着地爬过来捂住他的嘴,等那个人不再动弹以后,往自己身上弄了很多血,摸遍了凶器;对着我抱歉,边哭边狠狠扇了我几巴掌。”
“我被扇懵了......后面来了黑衣服的人把她带走了我也没反应。邻居口中的‘不检点’和‘疯病’混着警笛声和耳鸣一起吵个不停,我被放进一个明亮舒适的小屋,说不出一句话。现在回想,却只记得天花板上明亮的白炽灯。”
“这副样子,引来或多或少的心疼和善意。真切......却可怖。”季恒熙的头垂下来,目光无神,双手握成拳,喃喃道。
“发毒瘾,被狱友虐待。”季恒熙说:“原来家和监狱是一样的,只是监狱里偶尔还有狱警制止。”
“可她咬着牙,把那些日子活了下来。没有提前自尽,既是不容易做到,也是......为了我。”甄李听到这里,眼里的痛惜闪过一丝光亮,他像被困在一尊钉住的等身铜像里,感受着季恒熙的情感,却行动不能。
季恒熙看看他,又继续说下去:“她只留给我一句话,没有书信。不想留下什么实质的东西困住我。她说,‘忘儿,重新活下去;活到最后一刻。’”
“......我为什么如此惜命......偷窃也好,斗殴也好,奉承也好;不择手段、没有尊严也不算什么。我必须,活下去。”
季恒熙微侧过身,看向光没有落进的地方。
如同自言自语,他的声音细弱:“我以前不喜欢这个小名,‘忘儿’,忘什么?”
“她告诉我,忘记不好的事情;再者,也与希望的望同音。”
“不好的事情?什么不好的事情?那时的我沉浸在虚假之中,为那位父亲为人称赞的‘艺术’骄傲,从来不知道真实就在再多一分的细心里。”
季恒熙说完又低下了头,甄李松开握紧的拳头,走向季恒熙,有些颤动,动作轻柔,抱住他。
既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便只能用行动告诉他: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他在。
☆、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