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暗了,青年赤脚站在地板上穿衣服。他几次摸向口袋,又停住。
“你下周日的下午三点可以来。”威尔夫说,“我最近在做两份工,还在考虑干第三个。只有那个时候不会觉得特别累。”说完,他盯着青年光脚踩在不洁净地板上,他觉得他该买块厚实的二手地毯。
青年的手又伸进口袋,扯出纸钞的边缘,又塞了进去。因为窘迫,他的脸有些泛红。
“你下次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几根成品烟,再带一瓶你爱喝的红酒。”威尔夫用一块毛巾草草擦了擦股沟,然后提上裤子。
伍尔什家小子舒了口气。接着,又想,你凭什么断定我还会来?
第6章
父亲小比尔·伍尔什突如其来的死亡被祖父比尔·伍尔什视为某种意义上的家族耻辱。而这种基于家族荣誉感的无望愤怒加速了祖父衰老的过程,他开始不吃不喝,希望自己早日踏进坟墓,省得再次亲眼目睹家族后代的丑事。尽管在外人看来这个富有糟老头的厌世不过是来自于正遭受着失去了最后一位子女的痛苦。
这老头的子女就像遭受了什么诅咒一样。他龙凤胎中的男孩溺死在母亲的产道里;龙凤胎的另一个在六年前平安夜的三天前,独自开车从另一个城市向伍尔什庄园赶来,在环形山路遭遇到罕见的暴风雪,她的小汽车抛锚在半路,她试图下车寻求帮助,但一无所获。对了,她还挺着有八个月身孕的肚子步行了十英里。第二天,她被来找寻她的人发现已经冻成了一座腹部臃肿的石碑,她的几根手指被人恶意砍掉,似乎是为了夺走那几枚镶了宝石的戒指;而小比尔·伍尔什对外宣称的死亡原因是误食海鲜后重度过敏导致的呼吸衰竭。
当然,真相也许荒谬得令人难以相信。有这么一天,小比尔幽会了他的墨西哥混血情妇,事后,两人百无聊赖的听了听电台广播。有个叫约翰·布尔莱克的医生声称将公羊睾丸植入到男性身上能够让性功能障碍和不孕的男人们重新焕发雄性的魅力。随后,这位医生用昂扬的声调陈述起自己的医疗成就,紧接着,一群来自上流阶层的人士纷纷匿名表示这个小小的调整让他们更有活力。想到自己疲于应对家里家外两个女人,他由此暗暗做了决定。
小比尔·伍尔什驱车数个小时去堪萨斯找“名医”做了公羊腺体植入手术,这不过是半个月前的事。他离开家之前面色红润,还难得在早餐时和双胞胎闲聊片刻。可是两个周之后,他精神萎靡,神情痛苦,家庭医生看过他已经发黑的腹股沟后说这感染会要了他的命。于是,小比尔·伍尔什拿到了一张火速上天堂的火车票。他在前天夜里呻吟尖啸,吓得家中的猫怔着绿幽幽的圆眼坐在地毯上一动不敢动。下半夜的时候,他便死了。将睡帽拉下盖住眼睛来消解不耐烦的老比尔忍不住狠毒的想,如果他能选择三名子女的离世顺序的话,他准希望最早死在产道里的那个是这个胡乱把畜生睾丸塞进的下体的小儿子。
尽管家中犹如一团乱麻,伤心之余的伍尔什小子还是如期带了去烟与红酒去威尔夫家。除此之外,他还特意带了一本霍桑的《红字》和一本梅尔维尔的《克拉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