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头上突然多了份重量和温热的感觉。方寻在他头发上抚了一下。

“真的不要哭。”方寻轻声说,“没那个必要。”

心里仿佛被撞了一下,有些情绪陡地被撞散了,而又多了点别的东西。林瓒看向方寻,他眼睛有一点发红,显得幼稚:“没有必要是什么意思?”

方寻说:“你成年了,已经不是弱小可怜的人类幼崽了。”

林瓒不服气地反驳:“只有幼崽才能哭吗?人长大了就没有资格伤心了,就不能渴望家庭了吗?”

他渴望,他要,他就是要啊!

“我只是觉得,”方寻说着,“成年就像一个标志。我可以去追求我自己的生活,我自己的家庭。我想要什么,就靠我自己去拿。因为期待别人,永远也不可能像期待自己那么容易。”

他说这话的口吻很平常,像是无数次如此告诉过自己。林瓒的心突然被这种语气蛰了一下,他发不出脾气了,只静静地将眼神移到柔软的长毛地毯上。

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地笑了一下:“还真是,正确又悲伤的理论。”

方寻对他说:“你要是实在想哭也可以哭。我就当做没有目睹你十八岁庆生现场。”

林瓒想要应和一下他的玩笑,但声音仍显得很轻、很没有力气:“我说了我没有要哭。”

“那你还睡不睡?”方寻耐心地问。

一想到这个林瓒就很气,要不是因为睡了觉做了梦,他大概也没这么烦。尽管很没有道理,但他还是气呼呼地说:“做了噩梦,妈的,睡不着了。”

他是真气,脏话都说出来了。

方寻想了想,哄小孩似的,好脾气地问:“那数星星?”

阁楼的视野很好,推开窗,就能看到天空中闪烁着的星星。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到处都熄了灯,世界很安静。他们盘坐在床上,一起细数遥远天穹上的星体。

一颗,两颗,三颗,四颗……

林瓒数着数着就睡着了,完全违背自己刚才说的那句睡不着。他的睡容跟方寻想象的差不多,很乖。

方寻帮他盖上了被子。

夜更深了,他再看了眼天边的星星。

其实说谎了,他很会哄人。只不过,哄这个字眼本身就带有一点欺骗的色彩。有的人不必哄。

他们才十七八岁,要说怎么样的话都可以,世界允许他们任性地让思维漫游天际。

如果真要去推理,去追根究底,他们也许会发现很多东西都跟最初认识到的截然相反。课本和诗歌里得来的东西,绝不完全是生活的真相。爱或恨,其实根本没有道理。

原本方寻自己也感到困惑,但对着林瓒,心口那句话莫名其妙就跳了出来。期待未来,期待自己,才是一种无可比拟的充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