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寻平常不会逃课,也从不会漠视老师,但他不爱写作业,回了家更愿意修图,考试也是随随便便考,从来都在不上不下的位置上卡着,是最叫老师们头疼的学生之一。
老蒋看门见山:“我实话说,你们这种类型的学生最不好搞,从教这么多年我也最怕你们这种学生。”
方寻坐直一些,道:“蒋老师——”
老蒋打断他:“可我就爱跟难搞的学生较劲儿。”
方寻看着他,老蒋尽管亲和,也是有野心的老师。
老蒋感慨地说:“每个同学都是不一样的,你们乖巧听话我当然省心,但小白花里长出仙人球我也惊喜。我不想拔刺,但我也想知道,我能不能让仙人球佩服我,不扎我?”
他说得诚恳,方寻意态放松一些,也微微有了点笑意。
老蒋跟着也一笑,但脸上的表情又变得有些忧愁,他看着方寻的眼睛说:“方寻,你是有潜力的孩子。以前老师很少跟你交流,是相信你自己心里有数。我知道你们这种仙人球更追求个性,老师没意见。但是时间转瞬即逝,马上就高三了,我实在很怕你们这群孩子心里那点数不够。”。
“我知道,蒋老师您辛苦了。”方寻说。
老蒋摆摆手:“你聪明,知道老师最想听到的不是这些话。我就想要你问问自己,你心里究竟有没有那个数?”
空气安静了几秒,方寻看向他,轻轻说:“有。”
“好!”老蒋紧接着他的话说。
他嗓音陡然提高,对他说:“你说你有,我就信你。”
说完老蒋又语重心长地补了一句心里话:“老师也不想成为拿着教鞭的恶人。哪一个人的人生,不是靠着自己经营的?从教这么多年了,如何划分指引和干涉的界限,这任务到现在也让我如履薄冰。方寻,老师相信自己的眼光,你也必须为自己负责。”
方寻不自觉站了起来,老蒋的眼神让他有点被震慑住。
他一直尊敬老师,从小也被教育尊师重道。尽管普遍的师生关系更接近于自上而下的模式,但老蒋这样的表现却像是对待并肩作战的同伴。
这种寄予厚望的、全然信任的话语,让方寻感到自己受尊重,跟老师是平等的关系。
他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向老蒋鞠了一躬:“知道了,谢谢蒋老师。”
他一贯不习惯与长辈谈话,因为年长者有时候会无意地流露出一种压迫感,一种来自年龄和阅历上的优越感,方寻对那种奇怪的模式无所适从。
他们因为年龄优势拥有在另一个人面前的长辈身份,也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强调着自己的身份,自称“妈妈”、自称“老师”等。
有时候他们带着“身份”跟你沟通,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已经足够让人不悦,而“身份”逆转又更会让人心生疲倦。
像他妈,总是说着“妈妈”帮你怎么怎么的,用着母亲的身份跟他对话,想要拥有在子女面前的权威,却又不知不觉讨好着他。
方寻不觉得自己在家里有多么独特、多么尊贵,他只是这个家庭的一名成员。他痛恨别人看他的脸色,尤其是他什么也没做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