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青禾和闵子敬在远处安静的看着这些人。

闵子敬耸肩道:“你要我把这样的场景也写到文章里吗?这倒真实,不过读者看了恐怕不会高兴。”

不等青禾回答,他又道:“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们是东北的英雄,是整个中国的英雄,放纵一下没什么不行,但真的写了恐怕会骂声一片,大多数人可不愿意看见在自己提心吊胆的时候有人这么快活,何况他们是军人。”

篝火的光芒映出一张又一张年轻的脸,他们是身经百战的战士,却也是儿子、丈夫、父亲。

青禾心中生出一股悲凉,他在列车上说缪楚乌的亡国存种论经不起推敲,他也确实这么想,可他更清楚这场战争将带来怎样的灾难。

这些军人,在战争结束时还活着的能有多少?而就算活着,到时也不知多少岁了。

闵子敬掏出一个小本子写写画画。

青禾道:“我真是不能理解他们的想法。”

“有什么不好理解的,人性就是这样的,见不得别人好,别人好了之后他不高兴,又没有别的报复的方法,就只有骂了。”

闵子敬说的很冷漠,但自己其实也不好受。他见过不少人丑陋的嘴脸,母亲和两个舅舅畸形的供养关系更是让他觉得恶心,但人就是这样的,他没有办法,改变不了,只能接受。

远处,一个小兵捧着头盔嚎啕大哭。

闵子敬望过去,青禾随之看见,那或许不是他的头盔,而属于一个已经死去的战友。小兵的脸上全是眼泪,在火光下反着光,刺痛了众人的眼睛。

这种痛像瘟疫一样很快的蔓延出去,所有人脸上的兴奋都不见了,越来越多的人陷入沉默。

可怕的沉默。

闵子敬叹口气:“我从书上看见过,战争会令人的情绪大起大落,有些人会因此崩溃。”

青禾道:“但愿他不会。”

他们还没说几句话,侯骁不知从哪儿过来,手里还捏着一瓶酒,朝青禾道:“旅长叫你过去。”

青禾有些诧异,便见侯骁笑嘻嘻的咧开嘴:“去京城的路上我们就说过嘛,一军之将怎么能带家眷,不合规矩,不合规矩,看那几个老古板要怎么找你的麻烦。”

青禾知道他醉了,顿时觉得好笑。

侯骁这个人喝醉之后行为很独特,若不是熟悉他的人甚至都不大能看出来,他的反应会变得极其迟钝,说话的速度也会慢下来,但逻辑不失,因此旁人大多以为他只是在用一种缓慢的速度表达情绪。

侯骁又转向闵子敬,说:“铮儿不叫我回奉天,好不容易回去一趟又有很多事要做,都没能找你叙旧。”

闵子敬也不看他,仍然望着远处抱着头盔的小兵,淡淡道:“无妨,将来总有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