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洛云亭会坐在他的前面,他可以盯着他的背影看。

也许那人会拿到卷子往后面传,两人会手指相碰。

也许那人写字的声音会很大,他听着他写字的沙沙声也能睡着。

也许他会没有带涂卡铅笔,会转过来,用低沉又温柔的声音找自己借……

他忽然发现,他并没有涂卡铅笔。

真是胡思乱想。

江澜跑过来告诉他考号和座位,但是看他仿佛不甚上心的样子,有点不高兴。

“大少,你猜你在哪个教室?”她双手背在后面,站在他的桌子前面,身体稍微前倾,长长的头发几乎接触到他的桌子。

贺枫朝着她的头发吹了口气,吹起来了几缕头发,然后勾起唇角朝她笑:“班长,你这样整天不扎头发,可不是好表率啊……小心哪天你午睡的时候,赵文给你剪了。”

江澜也朝着他笑,不过笑意里有几分危险:“贺枫,你讨打!”说的同时,双手往他桌子上拍。

他依旧笑得轻佻又欠打。

她看他好像真的不怎么关心座位的事情,又不甘心就这么走了,像个小孩一样,做出一副好像贺枫求她告诉自己而她勉为其难的样子:“好啦好啦,告诉你!你的考场在七班,最里面一列第三个。快感谢我!”

江澜的眼睛很大,长相其实是有点孩子气的。她头发很长,平时喜欢披着,但这个实际上是不允许的,所以一般赵文的课、上课间操这种时候她才会把头发扎起来。

其实贺枫一直觉得江澜和自己有相似之处,不然他们也不会成为互损得毫不在意的朋友。

他们其实同样叛逆。

贺枫的叛逆,大家都看得出来,放荡不羁,几乎不对什么事情上心。

而江澜的叛逆,是深藏在骨子里的。她是个乖巧的学生,几乎不做出格的事,她尽她所能去给班上做事,当老师的帮手。可是,她骨子里不是乖巧顺遂的。贺枫心里知道。

人似乎总是和与自己相似的人成为朋友或成为敌人。人们一方面自负着,对自己的一切骄矜,一方面又恨极了自己。他爱与自己相似的人,同时也讨厌着。

而他?他其实是一个敏感又迟钝的人。他一方面对所有的感情甚至细微的变化都能够有所体察,另一方面,他对自己的情感又思考不清,深想痛苦,于是懒于深想。

这种人善感又愚笨,所以容易受伤。可是似乎也没什么办法去改变,受伤,似乎变得理所当然。

这个世界不欠任何人什么,所有人从出生就开始接受世界的赠予。你也许会说,有的人生而悲惨,从未幸福,这难道不是世界对他的亏欠吗?不是的,这是人对人的亏欠。世界于人,从来只有赠予。因为世界永远都无法从人类身上得到什么,而人类却可以在世界上通过呼吸和食物存续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