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顾桓躺在纪玦睡过的床/上,大睁着眼睛,精神亢奋地一点都看不出前一天晚上他只睡了俩仨小时——明明那股清淡的香水味早已散去,空气却依旧清冷地像是贴上了纪玦标签,沾惹了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独属于纪玦身上的气息。
那股独一无二的气息循着每一寸毛孔钻入顾桓鼻尖,教他滚在和纪玦跨时空同床共枕的被褥上,翻来覆去,数水饺都从三鲜馅儿的换到了鲅鱼馅的,却依然睡意全无。
唔,现在好了,彻底失眠了。
到最后,入睡困难的顾桓索性重新坐起身,打开床头灯,摸出那本被纪玦换了新封皮的书,有一搭没一搭地慢慢翻着。
哎,这人只不过短暂呆了一天一宿,后劲儿可真特么的大,比烈性洋酒还上头,顾桓揉着太阳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封面上棱角分明的字体,幽幽靠回床边,等待天明。
......
翌日,顾桓在办公室里见到了蒋立亮。
他罕见地没梳大背头,一缕缕耷拉下来的自来卷像刚入锅的泡面,软软地分列额头两侧,一身黑色西装包裹着略显瘦削的身体,从空荡荡的袖口间露出掩饰不住的憔悴。
顾桓从电脑前抬起头,看蒋立亮从包里拿出一份新起草的文件,推到自己面前:“小顾总,我想在之前的合作基础上,成本再给您让一个点,其他条款不动。”
蒋家做的是建材生意,顾氏以往大概有三分之一的建筑材料都是由他们供应的,双方合作过程虽算不上特别愉悦,但对这么多年延续下来的利益分割方式,已经处于默认阶段,很长时间都没再做调整——而现在,蒋立亮突然主动让利给顾桓,很难不让顾桓怀疑他的动机。
顾桓慵懒地靠着椅背,一侧眉梢微微上扬,紧紧盯着蒋立亮,不动声色说:“蒋总比起之前倒是大方了很多。”
“钱和生命比起来,就是个屁!” 蒋立亮似是被顾桓一句话勾起了悲痛,眼眶悄然红了一瞬,悲愤怒道。
他抽出纸巾,按了按潮湿眼角,又冲顾桓苦笑一声:“让小顾总见笑了。”
顾桓没吭声,只是将刚沏好的热茶往蒋立亮面前推了推,随即重新靠回沙发,带着探究的眼神一动不动地看着蒋立亮。
天上从不无故掉馅饼,顾桓也并不认为一场阴阳两隔的灾难就能使得对方性情大变,除非——他想要的更多。
果然,屋子里沉寂数分钟后,蒋立亮端起水杯,抿口茶,重又望向顾桓,沿着那从杯沿冒出的丝缕热气露出了些许真实想法:“现在建材行业不比以往,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我看淡了钱财不要紧,但集团上下几千张嘴都在等着我喂饭吃,我总得为他们谋出路,所以还希望能跟在小顾总身后,买点边边角角的地皮,拣些你们不要的残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