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把李他和岑棽的头凑到一块,摩挲着两个人的头发,小声说:“他们不支持你们,外婆支持你们,外婆祝你们,永结同心。”

岑棽差点给外婆跪下,笑着说:“谢谢外婆!”

大年初一禁劳作,岑棽和李他被外婆送同心结这么一出,气焰嚣张得很,就不走了。

李他背着囡囡,岑棽背着外婆,四人老小上山坡上玩雪去。

那一片山坡还没有人去过,背阴,雪也化得慢,雪上面只有稀稀拉拉几对竹鸡脚印儿。

李他把雪往囡囡面前堆,囡囡蹲在远处堆雪人,她看不清,雪人就堆得缺胳臂少腿儿,一会儿鼻子歪了一会儿脖子没了。

岑棽陪着外婆,站在山坡上看着兄妹两个笑。

外婆不像囡囡,她老了,是完完全全丁点儿都看不见,只能凭借发出笑声的方向来确认兄妹俩在哪里。

山坡上风大,岑棽站到了迎风那边,帮外婆挡了大半的风。

外婆感觉到了,她浑浊的眼睛似乎有了些神采,突然拉了拉岑棽的手。

意思是要岑棽弯腰,听她说话。

岑棽就弯下腰,把耳朵凑到外婆旁边,“外婆你说,我听着的。”

“我啊,十多岁就瞎了,到了二十多岁就彻底看不见了,我连我闺女、到西他娘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更不要说到西了。

“但是我知道,我外孙子一定长得很好,要不然,他那小子,又没读多少书,没文化,怎么能入得了你的眼啊……”

外婆背地里就这么寒碜自己外孙子?

岑棽远远地看着李他笑:“嗯,他是没读多少书,但是……有别人不知道的好多好处。”

外婆没说话,似乎是在等岑棽说说好多好处,到底多在哪里。

岑棽就继续说:“我其实没什么见识,没见过他这样的人,干干净净的,又古灵精怪讨人喜欢,坚韧起来又让人敬佩,主要是……对爱一心一意。”

外婆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缝,她拍拍岑棽的手,“所以你要对他好一点。我那女婿,从小对他不大好,因为他总是病秧秧的,养不活的样子,他一出生我就想好了名字,叫李道熹,多好听的名字啊,一路迎着熹光往前走,走得久了,大太阳就出来了。

“可是后来算命的说这名字不好,他连‘道熹’是哪两个字都没问,直接就说到西,要归西的意思,建议说别叫这名字,改个贱名儿,好养活。所以他名字还是上户口那天临时想的,随便想了一个,我取的道熹,叫着叫着就成了到西。

“你别说我们农村人迷信,走投无路了呀,什么都得试一试。可是好像迷信还真不行,改了名儿,还是三天小病五天大病,没少折腾他爸妈,我们这不像你们城里,养不活的,扔了也没人管。

“我女婿也干不出来这事来,就一直养着,还给读书,但还是冷冰冰的,故意让到西不亲他。因为越亲他,以后要是养不活了,扔了,或者直接让他死了,到西恨他。

“后来村卫生站检查出来,说到西得了那个什么病,活不久了,我丫头也不知道和女婿吵了多少次,我老了,插不进嘴去,眼睁睁地看着女婿冷落到西,不敢疼他,因为疼狠了,就舍不得他死了,就得给他治病,治又治不好,一家人都给拖垮了……”

外婆的眼泪水流出来,岑棽用外婆自己带出来的手帕给她擦干,岑棽轻声说:“我知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