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江何走了以后,张淙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嘴里的糖吃完,他才吐掉糖棍子,扭头走进卫生间。张淙打开水龙头,开始洗手。
冷水将他的手冲掉温度,他用香皂一遍一遍搓着这双肢体。张淙没什么感觉,但他确实用了挺大力气,皮都被他搓秃噜两处。
手洗了将近半小时。张淙皮肤本就偏白,这下洗得更白,几乎像假肢。
他终于把水龙头关上。
一双手彻底没了知觉,就像不存在一样。张淙或许巴不得它们不存在——它们差点成了他弑父的凶器。
这一晚上风平浪静。张汉马跟张淙隔着不过几十米。张淙想,或许那怂货能爬起来,又爬走了也说不准。
张淙是没什么事的。冯老一向尽力给人省心,今夜睡得还算安生,除了翻身的时候吊声音哼呀几下。
倒是晏江何,半夜两点多给张淙发来条消息:没什么事儿吧?
张淙躺在床上擎手机,眼睛钻进暗淡的光。他手指动了动,刚打上一个“没”字,就又给删了。
张淙把手机撇一边,在黑暗里翻过身,闭上眼睛。他没回消息。全当他睡了没看见。
——他睡了没看见,才真的是“没什么事”。
张淙又翻个身,眼睛没睁开。他的手在枕边摸一圈,摸到手机,手指拨弄了一下手机壳上的狗耳朵。
张汉马没爬走。
他将家里的一地碎钱收拾掉,直立走了出去。他光着脚,把一双臭袜子踩得肮脏冰冷。连带着自己不体面的人生,进了警察局。
张汉马去自首了。
晏江何下了夜班也没睡觉。天亮得灰蒙,云遮太阳。阳光尚没把空气翻来覆去地暖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