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的那日恰好是除夕。
白沧浪吆三喝四地祸乱了兰阁一众人前去喝酒打牌,玩得不亦乐乎。
萧颐风陪风露抱了剑寻地方休息去了——近日几人舟车劳顿,都累得很。楚韶不愿与白沧浪去打牌,更无休息的心思,想了想,他还是上楼,往周兰木的房里来了。
刚一推开门,楚韶便看见了床上坐着的白衣公子。他拥着白色大氅,没有回头,肤色白如冰雪,整个人和身后的白色蚕丝窗纸融为一体,倒像是一幅画一般。
听得有人开门,周兰木没有回头,只笑道:“沧浪,我好多年没看见过中阳的雪了,好不容易下雪,却不能出去看,真是遗憾。你说,有一日我一觉醒来,会不会也如卢生的黄粱一梦,从此再不得还呢?”
他声音有罕见的淡淡遗憾,语调婉转,像是在自吟自唱一般:“似黄粱梦,辞丹凤,明月共,漾孤篷……恨登山临水,手寄七弦桐,目送归鸿。”
轻轻巧巧的几个字,却是重若千钧。
楚韶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眼泪在一瞬间模糊了视线。
翻涌而上失而复得的妄想让他几乎不能呼吸,只能紧紧地盯着面前的背影,脑中一遍又一遍响起挂在他府中回廊的、这首词的上半阙。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推翘勇,矜豪纵,轻盖拥,联飞鞚,斗城东。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闲呼鹰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乐匆匆。”
许是见许久无人答话,周兰木便回过了头,不料正好看见楚韶死死地盯着他,眼神有慌乱一闪而过。
“你……”
楚韶红着眼睛,疯了一般上前去,几乎是粗暴无礼地拨开了他散在左耳边的长发,检查他的耳后——
干净空荡,什么都没有。
周兰木扯回了他手中自己的头发,面色却毫无愠怒之意:“你怎么了?”
楚韶如梦初醒,立刻松了手退后几步:“公子,失礼,实在失礼,抱歉。”
“念了几句诗,引得你想起旧事了?”周兰木看着他,坦荡地道,“这是他教我的。”
楚韶眼中希冀的光芒沉重地灭下去,他像是突然被抽离了魂魄一般,良久才开口,声音嘶哑难闻:“多……多谢告知,实在是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