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乐歪了歪脑袋，疑惑道：“你说殷荀？”
于飞乐哼了一声，算是默认，近距离看着肖乐毫无瑕疵的脸、长长卷卷的睫毛，于飞乐更嫉妒，又更大声地哼道：“装什么装，都直呼殷总的名字了，怎么可能不认识殷总。”
肖乐奇怪道：“我没说我不认识殷荀啊。”
于飞乐语塞，总觉得肖乐那张貌似天真无辜的脸是对他的一种嘲笑，恶毒心思骤起，嘲讽道：“你爬了殷总多少次床，才让殷总把钟明瑞给你做经纪人，还只带你一个人？”
肖乐大吃一惊道：“你怎么知道我爬了殷荀的床，你看到了？”他想，他偷睡殷荀被窝都是趁殷荀不在家的时候，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看到，于飞乐是怎么知道的？
但听在于飞乐耳里，这就是不屑的反驳，他冷笑道：“没爬殷总的床，你一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新人能签到久恒？能让金牌经纪人钟明瑞带你？想当初我费尽了多少心思才成功签了久恒，又费了多少心思才……”说到这里，于飞乐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堪往事，咬住了嘴唇，恶毒的眼神一层又一层地剐蹭着肖乐的皮肉。
听到这里，肖乐也感觉得到于飞乐的恶意了，这让他不安，他不想再跟于飞乐说话了，推开于飞乐飞快地跑出了厕所。
接下来的一整天，肖乐都闷闷不乐，晚上一回到家，他就变成小老虎钻进毛毯里，整个人都蒙在毛毯里，殷荀的香水气息和黑暗的环境让他找回了些许安全感，他一动不动地在毛毯里窝了好一会儿，就连殷荀回家都没有钻出来。
殷荀把它从毛毯里捞出来，自己坐到沙发上，平举起小老虎和它对视，“怎么了？被野猫欺负了？”
小老虎不服气地嗷了一嗓子，殷荀说得它好像很蠢似的，它可是百兽之王，怎么可能怕野猫呢。
殷荀一只手托着它的前肢，另一只手带了点力道抚摸它的后颈皮毛，它慢慢放松下来，趴在殷荀手上，半晌才道：“殷荀，有人不喜欢我。”它眨了眨眼睛，大大的灰色眼珠就湿润起来，涿光山的小虎妖，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虽然后来父母遭逢变故，但涿光山的其他妖怪也都很宠爱它，同龄的小妖怪对它也友好，来到人类社会，虽然遇到了骗子，但骗子嘴抹了蜜糖，说出来的话自然动听，后来又遇到殷荀，尽心尽力地养着它，它不知道人类直接的恶意会让它那么难过。
这是它第一次直面别人如此明显的恶意，它搞不懂，为什么有人会讨厌它呢，它明明什么都没做。
殷荀把它放到膝盖上，耐心地抚摸它的脊背，道：“他为什么不喜欢你？因为你骂了他打了他？还是因为你诋毁了他的名誉？”
小老虎急切道：“我没有！我之前都不认识他！”
殷荀淡淡道：“如果你什么都没做，他就讨厌你，那是他自己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没必要不开心。”
小老虎老老实实道：“我还是不开心。”
殷荀语调变柔：“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每个人都喜欢你，但一定有些人喜欢你，你的父母、亲戚、朋友，以后还会有喜欢你的粉丝，你要更多看得到他们对你的喜欢，这是你能汲取的能量，也支撑着你应对来自其他人的恶意，你明白么？”
小老虎似懂非懂，懵懵懂懂地眨了眨眼睛。
要不是没有其他人开导小老虎，殷荀决计不会说这么感性这么长的一段话，说完之后自己也不习惯，把小老虎抱到沙发上就要去洗澡，小老虎突然在他身后问：“殷荀，那你喜欢我么？”
殷荀的心蓦地一跳，头也没回道：“美得你。”
小老虎的心情却莫名好了起来，它把毛茸茸的脑袋埋在毛毯里使劲蹭了蹭，似乎把于飞乐对它说的那番讨厌的话也蹭走了。
肖乐实在是怂，因为被于飞乐堵在厕所里恶意揣测嘲讽过，他后来都不太去那一层的厕所，怕碰到于飞乐，也怕回忆起当初紧张害怕、落荒而逃的自己。就像殷荀说的那样，有人不喜欢他，但并不一定是他的错。
幸好他也没怎么再遇到于飞乐，后来才知道钟明瑞私下里去找了于飞乐。
普通人都有微博，混娱乐圈的人更是几乎人人有微博，不仅有微博，还有大号小号小小号，肖乐至今都没有微博号，钟明瑞就帮他注册了一个，还帮他申请了久恒旗下艺人的认证，影帝白骆九还帮肖乐转发了认证微博，并配了文字：小师弟加油[爱心][爱心][爱心]，白骆九有三千多万粉丝，因为他的这条微博，肖乐分分钟增加了几万的粉丝。
肖乐被不断增长的粉丝数震惊了，美滋滋地抱着手机看个不停，几乎每隔几分钟就要看一下自己涨了多少粉丝，收到多少条私信——要不是钟明瑞拦着，肖乐能不吃不睡把所有的私信都回复了。
钟明瑞恨铁不成钢：“能有点出息么？就这点粉丝，你就乐成这样？”
肖乐不服气：“怎么是这么点，那么多人呢！”
钟明瑞翻了个白眼：“早知道我就不让白骆九那个鳖孙帮你转发了。”白骆九是钟明瑞带的第二个艺人，三个月前刚刚跟久恒解约，跟着一个男人跑到国外去了，现在醉心于街头涂鸦，但是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认为他的涂鸦好看，连粉丝都没办法昧着良心夸赞，但他依然我行我素玩儿得很嗨。
肖乐为白骆九不服气：“你怎么骂人啊，别那么说白骆九。”
钟明瑞跳起来就要打他个小白眼狼：“老子辛辛苦苦带你，厚着脸皮帮你争取资源，你倒好，别人不过帮你吸了几个粉丝，你就为他说话，还为了他指责我？”
肖乐纠正他：“不是几个，是几万个，更准确地说，是65888个。”
钟明瑞看他一副傻乐的模样，叹了口气，道：“你要是发张自拍，粉丝会更多。”
肖乐眼睛一亮：“那我来发张自拍吧。”
第十一章
继手机游戏之后，肖乐又迷上了微博，并且更加沉迷，晚上睡觉之前，能躲在被窝里刷好几个小时，谁家老公出了轨谁家媳妇生了娃，哪个网红说了啥哪个品牌出了新款，总有无穷无尽的热点可以刷，总有无数妙语连珠的评论可以看，肖乐直刷得如痴如醉不能自拔。
殷荀规定了他十二点之前必须睡觉，开通微博的第一天，肖乐在十二点之前关了房间的灯，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心里好似有一千只蚂蚁在爬，痒得他心痒难耐，他又忍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钻进被窝里打开了微博。
被窝构成了一个私密的空间，肖乐因为怕被殷荀捉住，心砰砰跳得飞快，他缩着手脚搜索了殷荀的微博，竟然莫名紧张起来，也许是因为被窝里缺氧，肖乐呼吸越来越急促，仿佛有什么在压迫着他的胸口。他怀着紧张又期待的心情进了殷荀的微博首页，有些失望地发现殷荀的微博内容实在是少得可怜，殷荀毕竟不是明星，微博只有十几万粉丝，甚至连微博头像也只是公司LOGO，他跟很多一线大牌明星互关，寥寥几条微博也都跟公司的影视项目有关，不过因为有大腕转发，殷荀的每条微博下面转发和评论都不少。
肖乐躲在被窝里把那些微博和评论都看完了，偷偷地关注了殷荀，才依依不舍地入睡。
因为肖乐一有时间就刷微博，培训老师给钟明瑞打了肖乐的小报告，钟明瑞又给殷荀打了小报告。
当天晚上回去，肖乐还像往常一样，窝在被窝里刷微博，他偷偷把殷荀的微博从头到尾依次慢慢看，主页里的每一条微博他都很熟悉了。他熟悉生活中的殷荀，但是从这些微博里，他似乎也能看到一个工作中的殷荀。肖乐正在翻殷荀倒数第二条微博的评论，被子突然被掀开了，肖乐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抬起头，看到殷荀黑暗中依然轮廓分明的脸，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猛地把手机往身后一藏，乖巧地闭上眼睛。
殷荀阴森森开口：“我说过什么？”
肖乐小声道：“我睡着了，我什么都听不到。”
殷荀道：“不听话的小老虎，我看留着也没什么用，不如送到饭店里杀了吃肉，老虎肉不常见，应该能卖不少钱。”
肖乐立刻睁开眼睛，急急道：“别吃我，我听话的！”
殷荀道：“哦？现在听得到了？”
肖乐拽着被角不说话，忐忑不安地垂着脑袋，不敢看殷荀。
殷荀突然道：“跟我过来。”
“啊？”肖乐傻乎乎地张大嘴，疑惑道：“跟你去哪儿？”
殷荀只重复道：“过来。”
肖乐虽然一头雾水，但他听殷荀的话已经成了本能，还是乖乖地跟着殷荀去了他的房间，殷荀让他等着，自己又去肖乐房间里把那条毛毯拿过来，折了几折，铺在床头柜上，道：“你这几天睡这儿，什么时候能早点睡了，什么时候再回自己的房间去。”
肖乐不可置信道：“你就让我睡床头柜？”
殷荀淡淡道：“有什么问题？”
肖乐委委屈屈道：“没有……”
他后悔极了，心想，早知道就不窝在被子里玩手机了，在地上磨磨蹭蹭许久，终究变成了小老虎轻轻跳上床头柜，乖乖地卧下，灰色的大眼睛在黑暗中凝视着殷荀线条利落的侧脸，殷荀就像脑门上长了眼睛，道：“闭眼。”
小老虎又偷偷看了殷荀几眼，心想，他真好看，这才慢慢闭眼睡了，可是睡也睡不安稳，床头柜比它的身体大不了多少，没有睡床那么有安全感，小老虎睡着睡着总怕自己要掉下来，它睡相实在不好，睡着睡着就要滚来滚去，一个不小心就要从床头柜上滚下来，一滚下来就要吓个半死，嗷嗷嗷叫个不停。
殷荀好几次快睡着，都被小老虎吵醒了，他睡眠不足，看小老虎的眼神活像要吃了它。
小老虎往后缩了缩，怯怯道：“我……我不是有意的。”
殷荀往床里挪了挪，指着外侧床，道：“上来。”
小老虎眼睛一亮就要往床上跳，殷荀道：“慢。”
小老虎和他对视一眼，瞬间懂了他的意思，他是怕自己把毛掉到他床上，小老虎灰溜溜地夹着尾巴回了自己房间，变成人穿着睡衣来到殷荀的房间，乖乖在殷荀旁边躺下，他把被子拉到胸口，规规矩矩地平躺着，心里莫名开心。
殷荀和肖乐睡了一个星期，就这样硬生生把肖乐晚上躲在被窝里刷微博的坏习惯给戒掉了。
后来，肖乐隔了一段时间上微博，竟然发现殷荀回关了他，乐得他不知今夕何夕。在他眼中，殷荀有很多面，他熟悉的是生活中的那个殷荀，不熟悉的是于飞乐口中的“殷总”，现在殷荀回关了他，就好像属于“殷总”的那部分殷荀也承认了他。
肖乐在久恒培训的时候是在七楼，殷荀的办公室在顶楼，两人平时工作中几乎见不到面，肖乐也几乎听不到关于殷荀的消息，直到三个月的一对一培训结束，还有个为期一周的最近半年签约艺人的集训，集训地点就在八楼，除开肖乐之外另外还有四个刚签进来的新人，他们都听过殷荀的名字，都没见过殷荀的真人，也无一例外，对关于殷荀的八卦都很热衷。
这些人刚进娱乐圈，还保有一定的单纯性，尤其是一个大眼板寸头发的男孩，缺心眼的程度几乎跟肖乐有一拼，他叫凌杨，大家都叫他小羚羊，他问他们中唯一的女孩子岳苏：“你有没有见过久恒的老板殷荀，我听说他是个秃顶大肚腩的男人，你说他会不会潜规则我们啊？”
岳苏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相信我，你绝对是安全的，像我跟肖乐这样的才应该担心。”
一言引起众怒，凌杨和另外两个男孩Elchin、乔木异口同声道：“你什么意思，说我们长得丑？”
岳苏嫣然一笑：“说你们像电线杆一样直。”
三个男孩遂淡定。
只有肖乐一头雾水：“为什么说他们直，难道我不直么？”他急切地想，我也是一只很直很直的小老虎呀，经常刷微博的他已经知道了直男的意思。
众人心想，你个小gay都快弯成回形针了，还问自己为什么不直。
肖乐又认真地辩驳：“殷荀没有秃顶大肚腩，他个子高，有大长腿，身材很好。”说到这里又有点不好意思，脸红红道，“他很帅。”
是弯是直尽在不言中。
第十二章
久恒让五个新签约的艺人集训，也并非是为了训练他们的技能，毕竟短短七天，也不能让他们一个个都变成影帝歌后，公司的目的只是想让他们彼此熟悉，将来如果有机会在电视节目或者商业活动中碰到，互相蹭蹭热度，互相提携，如果公司有需要的话，再炒炒cp，曝光度上来了，就不愁人红不了。
大家都对公司的目的心知肚明——除了肖乐，但岳苏偏偏就和肖乐走得近，要知道身为五个人里唯一的一个女孩子，岳苏可是很吃香的，Elchin和乔木都一门心思地对她大献殷勤，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喜欢岳苏，但想和岳苏传绯闻炒作一定是真的。好在他们只是急于出名，倒没有什么坏心眼，见肖乐和岳苏走得近，也没嫉妒下绊子。
凌杨、Elchin和乔木都爱开肖乐和岳苏的玩笑，但其实岳苏喜欢的是肖乐的经纪人钟明瑞。
肖乐对岳苏的审美非常不敢苟同，心里暗暗想，钟明瑞有什么好，还是殷荀好看。
集训的倒数第二天，培训老师将他们一车拉到了城郊的温泉酒店，把必要的事情交代之后，就走开了，随便他们玩儿去。几人都是年轻人，正是精力最旺盛的时候，也都爱热闹，他们五人都穿着泳衣，泡在一个池子里，还问服务员要了一打啤酒，边泡边做游戏。
凌杨提议：“我们来玩儿成语接龙吧，接的成语第一个字要和上一个成语最后一个字读音相同。”
Elchin是个三流职校中文系的毕业的假洋鬼子，连忙道：“好。”
乔木无可无不可：“可以啊。”
岳苏道：“我OK。”
肖乐：QAQ。这是欺负他没上过学么。
凌杨率先道：“我先来，胸有成竹。”
Elchin接道：“竹报平安。”
乔木道：“□□定国。”
岳苏是科班出身的高材生，立刻道：“国色天香。”
肖乐抓耳挠腮，纠结道：“香……香喷喷。”
凌杨噗地笑喷，豪气万状地把刚开瓶的啤酒倒了一杯推给肖乐，道：“喝！”
肖乐光是闻到啤酒味，五官都要皱成一团，勉勉强强喝下肚，脸立刻红了，他肚子里本就没多少存货，一杯酒下肚，那一点点墨水被冲得干干净净，说出来的词汇令人啼笑皆非。
岳苏和Elchin几乎没怎么喝，乔木也喝了不少，肖乐是喝得最多的，从温泉里出来的时候双腿软得像面条一样，凌杨拉过他的一条手臂，扶着他的腰，准备送他回房间。可惜喝醉的人不是很配合，力气又奇大，连带着凌杨也被他拽得踉踉跄跄的。
肖乐傻笑着看了凌杨一会儿，突然放肆地拍拍凌杨的脸，傻笑道：“殷荀，你怎么变丑了？”
凌杨：！！！
因为长得帅，凌杨被无数人夸奖过无数次，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嫌他长得丑。之前别人夸他帅的时候，凌杨从来没有觉得开心，甚至认为别人是在恭维他，直到今天他才知道，相比较被恭维说帅，他更不喜欢被人说长得不帅。
凌杨牙痒痒道：“真想把你扔这儿。”
肖乐一听，眼泪汪汪地哭了起来：“你别扔了我，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再也不吃那么多了，乖乖写作业，每晚十二点之前一定睡觉，保证穿衣服不掉毛，要是掉了毛我一根一根舔掉。”
凌杨听到这话心里一惊，总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心想，看不出来肖乐这么嫩竟然已经有了女朋友，而且女朋友貌似还颇有控制欲颇重口。
肖乐一脸委屈，大眼睛被泪水浸润，更加显得鲜嫩可口。
凌杨忍不住要逗一逗他：“你亲我一口我就不扔了你。”
肖乐思索半晌，跟他讨价还价：“两口。”
凌杨肚皮都要笑破了，表面一脸严肃，一副吃了天大的亏的模样，点头道：“那好吧。”
肖乐真的撅着嘴准备亲凌杨了，凌杨没脸没皮，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兴奋地拿着手机，准备在肖乐亲下来的瞬间拍照片，等肖乐醒过来以后给他看，一定很有意思。他们走在铺着地毯的走廊里，就快到肖乐房间了，凌杨拍照的角度还没找好，肖乐房间的门就突然开了，一个高冷俊美的男人黑着脸从房间里走出来，示意凌杨把肖乐交给他。
凌杨后退半步，重新看门牌号，还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
男人开口道：“肖乐喝酒了？”
凌杨不由自主地回答道：“刚才喝了一点。”话说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被男人牵着鼻子走了，他不得不承认，男人确实气场强大，一看就是久居上位的人。
凌杨稳住心神，警惕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肖乐的房间里？”
俊美男人，也就是殷荀意味不明地一笑，心想，我是他主人，说实话恐怕会吓到你，最后只是淡淡道：“我是他老板。”
凌杨心里咯噔一下，肖乐的老板可不就是自己的老板么，自己昨天还说过他秃顶大肚腩，现在看到他本人，才知道肖乐昨天为什么那么说，殷荀身材长相均不输于明星，通身气度更比明星出众，别说潜规则别人，只怕让某些艺人自掏腰包被潜，也都是愿意的。
趁凌杨愣神的当口，殷荀把肖乐接过去搂在怀里，回了房间，嘭地甩上房门。
凌杨恍恍惚惚地想，殷荀还是没回答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肖乐的房间。
殷荀刚关上门，就被肖乐很凶狠地按在门上，肖乐身上第一次出现小老虎的凶猛劲头，他的眼神凌厉了一瞬又迷茫起来：“殷荀，你怎么又变好看了？”
殷荀懒得跟醉鬼计较，正要推开他，肖乐突然凑过来，在殷荀的唇上吧唧吧唧亲了两口，他舔了舔嘴唇，似乎想回味回味殷荀唇上的触感，但好像没什么味儿，他又想再亲殷荀一口尝尝味儿，被殷荀扣住后颈拦住。
肖乐吃痛，委委屈屈地看着殷荀：“你说了，我亲你两口就不扔了我，我亲了你两口了。”
殷荀黝黑的眼里映出肖乐懵懂的眉眼，深不见底，神情莫测，既不像生气愤怒，倒也看不出喜悦之情，他淡淡道：“再亲我第三口，现在就把你的毛剃光。”
肖乐吃惊地捂住嘴，想象了一下没有毛的小老虎的样子，差点连眼泪都被吓出来。
第十三章
肖乐早上醒过来，眼睛都没睁开，就迷迷糊糊地在枕头下面摸来摸去，他来到人类社会时间不长，用手机的时间更短，人类的坏习惯倒学了不少——比如说大早上刷微博。昨晚他喝醉了，还是凌杨送他回房间的，怎么可能会按照他的习惯把手机给他放枕头旁边。
肖乐没摸到手机，不情不愿地睁眼，因为宿醉而脑袋发胀，他喉咙里发出小兽一般的呜咽声，抱着脑袋在被子里滚来滚去，没想到还没滚尽兴就撞到一堵肉墙，肖乐顺着肉墙上摸摸下摸摸，只觉得触手的皮肤光滑坚忍，有暖暖的热度，皮肤底下似乎藏着随时可以爆发的力量，令人爱不释手。
“摸够了没有？”低沉性感，又带着晨起沙哑的嗓音。
肖乐受惊似的抬起头，看到殷荀揉着额角撑坐起身体，光裸的美好□□从被子里露出来，殷荀昨晚半夜才睡，这会儿又被肖乐吵醒，有点起床气，脸色很不好。
肖乐原本有些茫然，看到殷荀之后，灰色的眼珠里骤然染上些许欢喜，整个表情变得非常怪异，殷荀脸色缓和下来，逗小宠物似的拍了拍他的脸颊，翻身下床道：“我去洗个澡。”
殷荀光着上半身，肖乐以为他□□，在他站起身的瞬间立刻不好意思地紧紧地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睁开一条缝，从小缝里偷偷瞄殷荀，殷荀快要走到卫生间，修长矫健的身体仅着一条内裤，直到殷荀进卫生间，肖乐看不到他了，才收回目光，摸摸自己发烫的脸颊，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殷荀手心的温度。
肖乐裹着被子嘿嘿嘿傻笑着滚来滚去，结果乐极生悲，“咚——”的一声从床上掉了下来，他从地上爬起来，找到了手机又哼着歌倒回到床上，习惯性地打开微博刷热搜，熟悉的页面一跳出来，肖乐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热搜第一条赫然就是他和岳苏的绯闻，标题起得很暧昧很有煽惑性：久恒小鲜肉大玩□□。
点进去之后，能看得到数张图，第一条是肖乐弯腰凑到岳苏耳边听岳苏说话，而照片的角度拍得好像肖乐在看岳苏的胸，而岳苏在咬肖乐的耳朵。岳苏浑圆饱满的胸部吸尽了眼球，中间一条诱惑的沟壑又长又深，肖乐没有露正脸，线条漂亮的侧脸青嫩得好似每个女人少女时代都曾做过的一个梦。
单纯混合着诱惑，有种极致美感，每个点开这张图片的人都忍不住看了又看。
接下来的几张图拍得没有第一张那么角度刁钻，画面美好，更像一种说明，说明他们在泡温泉，他们时而说笑交谈，画面赏心悦目。
有了这样的图片，其实文字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大部分网友都只看脸，图片中两人的颜就够他们把屏幕舔得湿漉漉。尤其是肖乐的颜，被许多女性网友盛赞为盛世美颜，纷纷组团到肖乐微博参观，于是肖乐那只有几条动态的微博迅速涨了许多粉。
但有人夸赞，就有人诋毁。说肖乐和岳苏恶意炒作的，说岳苏靠裸露来吸引眼球的，说肖乐白斩鸡身材一脸受样儿的同样不在少数，肖乐甚至还收到很多私信，诸如“你长得真帅，还缺女朋友嘛”“会永远支持你的”“去哪里整的容，效果还不错，分享一下”之类的话语不胜枚举。
肖乐一时呆住了，似乎不能接受这种爆炸式的关注。他愣了一会儿，才举起手机窜到卫生间，大喊道：“殷荀殷荀！我上微博热搜了！”
殷荀还在洗澡，闭着眼睛，热水从脸上冲到全身，他把头发一把撸向脑后，隔着氤氲的雾气看向肖乐，一点也不因自己没穿衣服而羞涩，他抹了把脸，把身上冲干净，一把扯过浴巾围在腰间，另外拿了条毛巾擦头发，边擦边淡淡问：“为什么事上的热搜，我看看。”
肖乐的脸红成了一个小番茄，低着头乖乖把手机递给殷荀，殷荀接过去大略扫了一眼，就差不多知道是怎么回事，他退出微博，道：“这件事钟明瑞会处理，你不用担心。”
“哦。”肖乐闷闷不乐道。
殷荀以为肖乐是觉得自己没有为他上了热搜而开心，所以心情不好，他不欲解释更多，拎着肖乐一起吃了顿早餐，就要回公司。
“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公司？”殷荀坐在车里问肖乐，他早就问过钟明瑞，知道今天虽然是集训的最后一天，但已经没什么培训内容了，中午就要回公司。肖乐就算现在就跟殷荀一起回公司，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肖乐揪着羽绒服领子上的白毛，犹豫了一会儿，垂着脑袋摇摇头。
殷荀见他不开心，本想多问两句，到底顾忌充当司机的姚秘书在场，也没说得出多柔软的话，探出车窗揉了揉肖乐的脑袋，道：“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肖乐乖乖点头，还是不太开心的样子。
车子开出去一段距离后，殷荀突然问姚秘书：“你青春期的时候会不会跟家里闹矛盾，比如说突然就很别扭？”
青春期都过了十几年的姚秘书大为窘迫：“老板，我家是棍棒教育，别扭了我爸拿棍子敲一敲就不别扭了。”
殷荀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似乎是在思索着拿棍子敲一敲肖乐的可行性。
在姚秘书的yy里，肖乐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是殷荀的小情人，如果肖乐跟殷荀生气闹别扭，而殷荀拿棍棒教训他的话……天呐，自己怎么会出如此馊的一个主意。
姚秘书立刻补救道：“老板，现在其实已经不流行棍棒教育了，您可以有多种教育方式可以让他记得一辈子。”
姚秘书说完之后回味回味，总感觉又污又充满暧昧暗示，她一脸生无可恋，立马闭紧嘴巴，决定再也不开口了。
老板跟他小情人之间的小矛盾为什么要自己来出主意啊摔！她还出了个棍棒教育的馊主意，万一老板打坏了人心疼了，转头一想，分分钟都变成她这个出馊主意的人的错了，单身狗已经很不容易了，根本不想介入情侣吵架。
姚秘书暗暗想：下次老板再问这种问题，她要是还老老实实地回答就自己把舌头剪掉。
第十四章
十一点四十五，肖乐等五人在酒店门口集合，肖乐和岳苏因为上了微博热搜，在酒店里一下瞩目起来，他们两人都戴了墨镜帽子，和另外三个小鲜肉站在一起，俨然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依然引来大片关注。
肖乐后脚跟着地，百无聊赖地转来转去，耳朵里塞着耳机听歌，鸭舌帽的帽檐压得很低，他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谁也不理，一副心情不好的模样。肩上突然被人猛地拍了一下，肖乐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凌杨，他兴趣缺缺地嘟哝了句“干嘛”，但也并不打算搭理他，又转了回去。
凌杨凑到肖乐耳边，神神秘秘地问道：“你喜欢岳苏么，我看你们整天混在一起。”
“为什么会这么问？”肖乐惊讶极了，瞪大眼睛，“我跟岳苏只是朋友，我不喜欢岳苏。”
凌杨毫不意外，嘟哝道：“我猜也是，不过幸好你不喜欢岳苏，岳苏虽然跟你走得很近，表现出一副对你有好感的样子，但我上次在公司撞到她对钟明瑞主动投怀送抱，被钟明瑞拒绝了，所以你跟她最好不要走得那么近。”
肖乐生气道：“胡说八道！岳苏是哪里得罪你了么，你要这么恶意地揣测她，她人很好，她是我的朋友，我不许你这么说她！”
肖乐这么维护岳苏让凌杨很意外，但又不那么意外。他们几个虽然是集训的时候才认识，但凌杨很喜欢肖乐，所以才会主动找肖乐说话，所以才会自以为“善意”地提醒肖乐不要和岳苏走得太近。他先前看到岳苏向钟明瑞表白，以为岳苏是个为了向上爬不择手段的人，以为岳苏跟他们不是一路人，所以才会跟肖乐说那番话。
凌杨连连道歉，肖乐好一会儿才没那么生气了，狠狠地瞪了凌杨一眼，凌杨此人脸皮最厚，又舔着脸凑上来道：“你昨天喝醉酒，我送你回房间，竟然看到老板在你房间里，你跟老板……”凌杨欲言又止，其实他心里知道，撞到这种事情装聋作哑是最明哲保身的做法，但要是不问，他憋在心里又很难受。
肖乐立刻捂住他的嘴，紧张地四处张望：“你这个人怎么老瞎说，我跟殷荀不熟，我们根本没有天天见面！”
凌杨：“……”
肖乐还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招了，一脸认真地试图解释：“或许昨天正好有讨厌鬼来找殷荀，殷荀正好不想回家，正好来了这家酒店泡温泉，而你正好碰到他。”说到这里，他通过自己乱七八糟的逻辑得出结论：“所以我跟殷荀不熟。”
早在肖乐参加培训之前，钟明瑞就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告诉一起培训的新人他和殷荀的关系，肖乐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告诉别人，但他很听话。
凌杨持续沉默：“……”这是拿他当傻子呢。
肖乐言语中对殷荀的那种熟稔骗不了人，再加上肖乐实在不是个会说谎的人，基本只要他开口说有关殷荀的事情，别人就能听出他跟殷荀关系匪浅。殷荀拍了拍肖乐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如果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跟老板的关系，那就连殷荀这个名字都别提。”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虽然我知道了，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放心。”
肖乐一头雾水：“你知道什么了呀，我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呀。”
凌杨再次长叹口气，拍了拍肖乐的肩膀，给了肖乐一个彼此心照不宣的眼神，道：“这条路不好走，你加油。”
肖乐还是没听懂，心里认定凌杨在故弄玄虚，恼怒地瞪了凌杨一眼。公司的车正好在这时候到了，肖乐第一个跳上车，凌杨又想凑到他身边，被岳苏抢了先，肖乐对岳苏的态度明显比对凌杨好多了，先是乖乖地叫了声苏姐，又从包里翻了零食给岳苏。
岳苏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和地问道：“怎么不开心？”想到那条微博热搜，她又开解道：“别把微博的事情放在心上，做我们这一行的，迟早要习惯被人讨论议论，一举一动都被放在放大镜下观察，固然有人喜欢我们，也会有很多人不喜欢我们，把很多莫须有的污水泼到我们身上，不要放在心上。”
肖乐想到殷荀也跟他说过类似的话，垂下眼睑道：“我不是在想这个。”
岳苏道：“那你为什么不开心，告诉苏姐，苏姐帮你分析分析。”
岳苏身上有种淡定从容的气质，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信任她，肖乐正自苦闷，不知道该找谁倾诉，当下忍不住道：“有一个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为了突出那个人的重要性，肖乐补充形容道：“最重要，哦不对，是第二重要的人，真的很重要。”
岳苏忍俊不禁：“嗯，第二重要已经很重要了。”
肖乐表示赞同地点点头，郁闷道：“他把我当成小宠物小孩子，有什么事情或者有什么想法，他都不会跟我说，就好像我只是他养的一只小猫，我不能没有他，他有没有我好像根本没什么区别，我……我不喜欢这样。”
肖乐说着说着，眼睛就湿润起来，他委屈地想，殷荀是他第二重要的人，那他是殷荀第几重要的人呢？肯定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肖乐越想越伤心，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扭来扭去，□□来□□去，头越垂越低。
岳苏不动声色地听完，拉开肖乐拧在一起的手，阻止他继续□□自己，柔声道：“听你这么说，我很羡慕你呢。”
肖乐抬起头，疑惑道：“为什么？”
岳苏娓娓道：“如果有人愿意把我当成小孩子宠着我，那他一定很爱很爱我，愿意保护我，在我开口之前就替我把所有事情都做好，如果有这样的人，我一定要嫁给他，永远做个小孩子。”
肖乐喃喃道：“他……他虽然什么都不说，但他为我做了很多。”除了供他吃供他住，为他买这买那，殷荀还花费时间和心思纠正他的不良习惯，他犯了错也会惩罚他，就像松树爷爷在他逃课不学习的时候打他手心一样。
“所以，他……他真的对我好，我没有对他不重要？”肖乐迟疑道。
岳苏点点头，半开玩笑道：“你这么可爱，谁会对你不好。”又道，“关心你对你好的人，都想要你开心，你有什么想法意见，可以直接跟他说，你想他像对待一个大人那样对待你，同样可以跟他说，不争取一下，怎么知道他不会答应呢？”
肖乐害羞地笑，心里却想，他是涿光山最漂亮的小老虎，谁会比他更可爱。他迟疑许久，终于鼓起勇气道：“我希望他把我当成一只大老……一个大人。”
肖乐暗暗唾弃自己的贪心，却抵不过心里的渴望。
第十五章
肖乐心里有了主意，一回公司就兴冲冲地冲到顶楼去找殷荀，他还记得钟明瑞跟他说不要告诉别人他认识殷荀的事，特意避开其他人，鬼鬼祟祟来到顶楼，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来找殷荀，又心虚又紧张，但他实在忍不住了，他现在就要见到殷荀。
顶楼在非会议时间都很空，肖乐一路走过去都没看到人，他转悠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殷荀的办公室，鼓起勇气敲门，好半晌没有声音，肖乐的心情由紧张变为低落，踌躇地捏着衣角。他好失望。
正在肖乐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门突然被拉开，开门的人正是殷荀。顺着敞开的门，肖乐看到殷荀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文件，看上去像是在开会，殷荀揽着肖乐的肩膀进办公室，对其他人说：“今天先这样，对这个项目有想法的人下周一之前递交方案给姚秘书，老规矩，谁的方案最成熟最有可行性，谁就负责这个项目，我希望最迟下个月月底前看到进展。”
几个高管陆续起身走开，每个人都目不斜视，似乎根本就没看到肖乐这个人，他们的会议也根本就没有被肖乐打断——除了钟明瑞。
钟明瑞不愧是个八卦精，眼神都仿佛会说话，不怀好意的眼神在殷荀和肖乐身上溜来溜去，殷荀无奈地叫住他：“老钟，你留下。”
钟明瑞：“嘿嘿。”
肖乐站在殷荀身边，乖巧地喊道：“钟大哥。”
钟明瑞：“嘿嘿。”
殷荀借钟明瑞之手为肖乐做了很多事情买了很多东西，肖乐傻乎乎的并不知道，还以为他的“钟大哥”对他有多好，就差对钟明瑞感激涕零了。只有钟明瑞知道，殷荀有多关心这个一夜之间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少年，如果不是因为年龄对不上，他简直要以为肖乐是殷荀的私生子了。钟明瑞之前要么单独见殷荀，要么单独见肖乐，这还是第一次，他同时看到他们两个，全身上下的八卦因子都在蠢蠢欲动。
殷荀帮肖乐倒了杯咖啡，加了许多奶和方糖，钟明瑞只是看着都觉得嘴里甜得发腻腻，肖乐却捧着杯子喝得津津有味。
钟明瑞突然问：“老板，你知道我喜欢喝什么咖啡么？”
殷荀淡淡道：“我需要知道？”
钟明瑞怪叫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冷酷，会很容易失去我的！你看你知道小肖乐喜欢吃甜的，但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不喜欢喝咖啡，我喜欢喝果汁。”
殷荀喝了一口咖啡，慢吞吞道：“哦。”
殷荀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肖乐磨磨蹭蹭地挤到他身边，想要跟他挤一张略宽大的沙发，殷荀头也不抬，道：“坐旁边去。”
那语气全然就是对小孩子说话的口气，肖乐本能地要听话，想到自己的来意，突然委屈起来，低着头站在殷荀身边，也不说话。钟明瑞见他一副受气包的小模样，心疼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殷荀道：“你先别管这个，昨天微博热搜的事情，你查清楚没有？”
说到正事，钟明瑞立刻正经起来，“我挨个问了参加集训的新人，也问了培训老师，那些照片肯定不是我们的人拍的，那就只可能是酒店的人拍的，我让助理去找酒店的负责人，无论如何要要个说法，现在还在交涉中。其实这个事件挺清楚的，酒店有人偷拍了肖乐和岳苏，想要借着久恒的名头和肖乐的颜值做推广，没想到玩儿大了，一下子上了热搜第一，这下子，我们不追究也要追究了，不然以后他们偷拍我们艺人艳照岂不是无法无天？”
听到“艳照”两个字，殷荀的脸色就沉了下来，直接对钟明瑞摆摆手道：“你可以走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教育肖乐一下，肖乐没有正常的成长经历，在很多方面单纯如稚子，殷荀甚至有些把握不准该怎么跟他传达那些信息。
钟明瑞惊讶道：“这就好了？”
“嗯。”殷荀道。他把钟明瑞留下来，其实就是为了问昨天热搜的事情。
钟明瑞道：“可是我还想再呆一会儿。”
殷荀无言地打开门，钟明瑞只能滚蛋，他不甘心地扒着门框，道：“肖乐是我的艺人，我有权知道他的一切。”然而殷荀无情地把他关在了门外，他好奇心作祟，简直难受得坐立不安，趴在门外偷听殷荀和肖乐说话，可惜殷荀办公室的门隔音效果太好，什么都听不到，过了好半晌，钟明瑞才讪讪离开。
殷荀办公室里，肖乐被殷荀拉到跟前，“突然来找我，什么事？”
肖乐鼓起勇气抬头看着殷荀黝黑的双眼：“我今年一百七十岁了，我比你都大！”
殷荀往后靠到沙发上，双腿交叠，丝毫不惊讶，甚至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只提了提音调，“哦？”了一声，道，“所以？”
肖乐鼓着腮帮子道：“所以我是个大人了。”
殷荀大概知道今天上午肖乐为什么突然闹情绪了，他决定治一治肖乐，于是问：“你知道人类都怎么定义大人么？”
肖乐的气势弱了下来，嗫嚅道：“我……我不知道。”
殷荀道：“有独立的经济能力以及思考能力的人，我们把他称之为大人，简单来说就是……你能赚钱么？”
肖乐沮丧道：“我……我不能。”
殷荀话锋一转，又道：“虽然你不能赚钱，不过要让我把你当成大人，也不是不可以。”
肖乐眼睛一亮，以眼神催促着殷荀继续说，“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能违背，我就把你当成一只成年的小老虎。”
肖乐兴奋道：“你说！”
殷荀拽着他的手腕拉他近身，把他衬衫最上面一颗扣子系上，道：“你既然来到人类社会，就要习惯人类社会的规则，除了我和钟明瑞，任何人都不要相信，不要随便吃别人给你的东西，尤其是别人递给你的饮料，不要喝，要有防人之心。有的时候，人坏起来远比妖魔鬼怪更可怕。不要在任何人面前脱衣服，无论对方是男人还是女人，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是妖怪。”
殷荀从看到微博热搜上肖乐和岳苏的那张照片开始就有的那点儿不舒服终于缓解一些了，他缓缓道：“你能不能做到？”
肖乐扑到殷荀身上，半是兴奋半是撒娇道：“能能能，我只吃你给我的东西，只在你面前脱衣服。”他其实还不太能了解殷荀的话，他又不会去欺负别人，别人能怎么对他坏呢？
这话说得实在坦荡，也实在暧昧奇怪，殷荀却觉得通体熨帖，他单手握住肖乐的腰，像抚摸肖乐兽形一样抚摸他的脊背，眯眼看着肖乐近在咫尺的花瓣一般的嘴唇，任由心里逐渐滋生的隐秘的占有欲发展壮大。
第十六章
在久恒的极力追责之下，那家侵犯肖乐和岳苏肖像权、隐私权的酒店公开向肖乐和岳苏道了歉，并再三保证今后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但它在业内的品牌和形象已经严重受损，高端形象不复存在，至少久恒的艺人今后不会再去那家酒店。
也是在这次微博热搜事件过后，肖乐首次以一个独立鲜明的姿态出现在大众面前，而且，通过微博平台，他收获了第一批颜粉，收到了第一份来自粉丝的礼物，那是一张简单的粉色明星片，弥漫着浓郁的少女气息。明信片是寄到公司的，上面的笔迹也相当稚嫩，歪歪扭扭地写着：乐乐你好，我也叫乐乐，我们真有缘，听说当明星很辛苦很不容易，但是你一定要加油哦！期待将来在电视与银屏上看到你，
肖乐收到明信片，兴奋得都快脑溢血，宝贝地捏着明信片上蹿下跳。他郑重其事地给那个小粉丝回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话，几乎把他知道的所有高级正式一点儿的词汇都用上了，这也让那个小粉丝激动得上蹿下跳，两人你来我往，在微博私信聊了一下午。
钟明瑞向天翻了个白眼，他以前带过的两个人，赵莹虽是女人却狂气冲天，刚出道时就有明星风范，天生是吃这碗饭的人，白骆九优雅沉稳，有天赋又肯努力，功成名就退圈之后才肯把先前捂得死死的孩子气透露一点出来。
简而言之，钟明瑞还没带过这么接（没）地（出）气（息）的艺人，有人给他发条微博私信就让他高兴得不知今夕何夕。
肖乐还想把这份高兴跟殷荀分享，一下班就兴冲冲地回了家，殷荀还没到家，家门口站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身高目测有一米九，一脸憨直，看到肖乐，男人露出与脸孔不符的兴味表情：“这是哪家的小老虎，长得跟猫仔似的。”
肖乐没想到眼前男人一眼看出自己的原形，大吃一惊，如果他现在是原形，恐怕连全身的毛发都竖起来了，他如临大敌，戒备道：“你……你是谁？”
男人呲牙一笑：“武松。”
男人说自己是打虎的武松，本意是想吓吓小老虎，谁知道他遇到一只没文化的小老虎，踌躇半晌才鼓起勇气道：“我……我不认识你。”
男人邪笑道：“你不认识我没关系，你家主人认识我就好了，捉了你，不怕他不现身，我跟他有仇，到时候逮到他剥他皮，断他四肢，把他泡在酒坛子里，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肖乐感受到来自男人身上的术法威压，整个人都开始瑟瑟发抖起来，大眼睛浮起一层泪雾。
男人话音一转：“不过，如果你乖乖听我的话，配合我把殷荀引出来捉住他，我就放过你，不然你就乖乖和你的好主人一起下地狱吧。”
肖乐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恶徒，慌得不知如何是好，脑袋里一团乱麻，男人说到殷荀，他反倒找到了主心骨，用力挺起瘦弱的胸膛，勇敢道：“你要杀就杀，我是不会出卖殷荀的！”
男人戏谑道：“哟，小老虎挺忠心，我都舍不得杀掉你了。”
肖乐眼睛一亮，又听男人慢条斯理道：“那吃掉你好了，正好我还没吃过老虎肉。”
肖乐一面瑟瑟发抖，一面脑海里又飞快地闪过什么，总觉得另外还有谁说过杀了他吃肉云云。
第十七章
因为公关部的危机处理失误，久恒的歌后林若筠身陷情`色绯闻，名声一落千丈，各大新闻媒体都在播报这件事，林若筠的经纪人周放已经焦头烂额，几个小时像是老了几岁，他极力周旋走动，配合公关部想了很多对策，刚见起色，却因为公关部一个小失误功亏一篑，周放一气之下直接找殷荀告了状。
殷荀大发雷霆，把几个责任人狠狠训了一顿，着实心情郁闷，就没有等到下班时间，提前离开了公司去游泳馆游了个泳，结果回家就晚了。从电梯里出来的那一刻，殷荀鼻翼微动，身体已经率先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他脚步放轻，缓缓走到门边猛地打开门，赫然看到小老虎无力地垂着头，后颈的皮毛被一个高大男人捏在手里。
殷荀大怒，招呼都不打就直接攻向男人，他招式凌厉，速度奇快，无论身法还是力量，都不是一个正常人类能够拥有的。高大男人被他一脚踹到了沙发上，沙发在地上拖拽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几乎盖过高大男人的惨呼：
“你家小老虎好好的，只是晕过去了，我只是开个玩笑。”
“靠，都说了开个玩笑了，你特么还打。”
“殷荀！你再打师兄要还手了！”
“好好好，师兄认错，不该开玩笑，你也差不多得了……”
“……靠！”
殷荀在六合派里排行老二，比老大穆长恩晚半年进门派，却是门派里修为最高的那一个。六合派掌门杜如林曾说，殷荀的高绝天赋是他平生仅见，修行十年足可抵得上他半生。殷荀还在六合派的时候，门派里的弟子没有不服他的，大师兄穆长恩时常嬉皮笑脸，殷荀虽有些高冷，却沉稳可靠，师弟师妹犯了错他都极有原则地处罚，在门派里反比穆长恩更有威信。
有时穆长恩做了不靠谱的事，都会被殷荀按着好一顿教训，就好比现在，穆长恩鼻青脸肿地坐在沙发上，龇牙咧嘴，时不时地抽着冷气，一幅痛极了的模样，好不凄惨。
殷荀冷哼：“别装了，我下手有多重自己心里有数。”
穆长恩仍旧哼个不停，怀里抱着昏睡小老虎的殷荀阴恻恻地瞥他一眼，作势要再动手，穆长恩连忙端正坐姿，不满道：“师弟，你对师兄的态度越来越差了。”
殷荀轻柔地梳理小老虎的毛发，压根不搭理他。
穆长恩绞尽脑汁又说了一大堆废话，殷荀都不看他，只低头看着小老虎，穆长恩见他对一只老虎都比对自己好，心里实在憋气，道：“对一只小畜生这么温柔，它是你的宠物还是你的老婆？”
殷荀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不管是宠物还是老婆，它都是我的东西，你再敢对它伸手，我就不会像今天这么客气了。”殷荀顿了顿，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刚进门时看到的情景，当时他以为小老虎死了，心猛地一悸，一瞬间涌起滔天怒意，几乎要焚毁理智，要不是对方是他从小熟悉的大师兄，估计都能被他打个半死。
穆长恩又想叽叽歪歪，殷荀直截了当道：“你今天来这儿的目的是什么，别告诉我就是来捉我的老虎的。”
穆长恩见他还是一贯的油盐不进的样子，知道多说无益，他再怎么婉转都没用，殷荀根本就不吃这一套，穆长恩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上次去你公司堵你，你直接从地下停车场溜了，我只能来你家，我想你总不可能不回家吧，结果没碰到你，反倒碰到你上次电话里说的小老虎，我看它长得可爱，就想逗逗它吓吓它，后来又想吓吓你，没想到你会发这么大火，认识你这么久，还没见你这么生气过，除了十年前……”
殷荀淡淡道：“少废话，有话直说。”
穆长恩盯着殷荀的眼睛，难得有几分认真：“师弟，你总是逃避也不是办法，十年前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师父是有错……”
殷荀淡淡地打断他：“他现在不是我师父，我也不再是六合派的弟子，你以后也别叫我师弟了。”
穆长恩惆怅地叹了口气：“你这眼里揉不进一粒沙的性子啊。”
殷荀胸腔里郁积着一团火，直堵得他心口发闷，但他不想跟穆长恩谈这个话题，更不想跟穆长恩吵，他站起身调整呼吸，缓解心里的躁动。他曾经有千言万语想说，有无数的愤怒不平想要消解，但当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件事发生时，他却什么都不想再说，那些言语在他心里腐烂，只留下一道陈年的疤。
穆长恩终于说明来意：“有人袭击我们门下弟子，虽然目前没有死伤，但我们连行凶者的一点踪迹都找不到，甚至连他是妖是魔是鬼都不知道，这样很危险，意味着我们在明敌在暗，谁知道他下次什么时候动手。”
殷荀不为所动，淡淡道：“这是你们门派里的事情，我一个外人就不需要知道了。”
穆长恩还要劝他：“你是我们门派数百年来最有天赋的弟子，现在如果要说有谁能保护六合派，抵抗未知的敌人，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了。”
殷荀只道：“六合派有掌门和你这个大师兄就够了，至于我……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句话我只说这一次，如果你来就是说这些，那你可以走了。”感受到手里小身体的微微颤动，殷荀知道小老虎要醒了，表情也不自觉地放柔，他不再说话，一只手托着小老虎的身体，另一只手抚摸它的脑袋。
“咪。”小老虎学猫叫学惯了，眼睛都没睁开就下意识地咪了一声。
穆长恩原本还苦着张脸，瞬间笑喷：“殷荀，你这养的老虎还是猫啊，怎么学猫叫？”
小老虎听到它的声音，哈切也不打了，惊恐地瞪圆眼睛，抬眼一看看到刚才捉了它的坏人，立刻撅起屁股没命地往殷荀怀里钻，浑身抖得筛糠一样，尾巴也抖啊抖，可怜极了。
穆长恩笑得肚子疼：“殷荀，你到哪儿找的这么个宝贝蛋，太有趣了。”
小老虎想到那个坏蛋说要捉殷荀的话，又鼓起勇气从殷荀臂弯里抬起头，边发抖边嗷嗷叫了一嗓子，意识到坏蛋听不懂，他才抖着声音道：“要捉就捉我，别动殷荀！”
第十八章
小老虎鼓足勇气的一嗓子，听在穆长恩耳里其实也跟猫叫差不多。小老虎蹲坐在殷荀怀里，因为恐惧，整个小身体都在瑟瑟发抖，它双眼湿润，灰色的大眼睛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泪来，明明那么害怕，却又站出来想要保护殷荀，真不知道该说它是怯懦还是勇敢。
穆长恩羡慕道：“真是可怜可爱的小东西，你要是什么时候不想养它了，告诉我一声，我养它。”
殷荀当他放屁，把小老虎抱进怀里，低头看小家伙，柔声道：“他谁也捉不了，刚刚在跟你开玩笑呢，他打不过我，只有被我捉的份儿。”
穆长恩头一次听到殷荀这么温柔地跟人讲话，鸡皮疙瘩都差点掉下来，他猛搓一阵胳膊，道：“师弟，当年你上高中的时候就总冷着张脸，当时还有班里的女同学说你高高在上，很难想象你跟女朋友在一起的样子，我觉得她也不用想象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了。”
小老虎听穆长恩叫殷荀师弟，两人语气熟稔，分明早就认识，慢慢明白过来刚才穆长恩是在耍着它玩儿，它也没生气，只是偷偷松了口气：它和殷荀都不用死，真好。它在殷荀怀里安分了没多会儿，就开始像屁股底下长了锥子一样动来动去，偷偷从爪子缝里看穆长恩。
穆长恩注意到了它的视线，故意在它又看过来的时候突然做了个鬼脸，小老虎爪子一抖，连忙把眼睛捂好。
殷荀喜欢逗小老虎，偶尔也会恶劣地吓它欺负它，但他只能接受自己这么做，如果别人也要欺负小老虎，他一定会分分钟翻脸。
穆长恩看他那个护短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完愣怔半晌，惆怅地叹了口气：“你一直很有自己的主见，师兄知道轻易劝不了你，再说了，当年的事情是我们六合派对不起你，对不起涿光山的所有生灵，也就是我脸皮厚好意思来找你，你有理由不搭理师兄。”
殷荀没说话，小老虎听到“涿光山”三个字好奇地从殷荀怀里探出头来张望。
穆长恩话音一转，道：“不过师门有难，无论如何，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出手相助，如果你什么时候改了主意，六合派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殷荀淡淡道：“不会有那么一天。”
殷荀这么说穆长恩一点也不意外，他也不以为意，掸掸身上的灰尘，站起身，道：“看样子今天在你这儿吃不到晚饭了，我先走一步。”
小老虎着实是怂，一直等到穆长恩离开，它才敢从殷荀怀里跳到沙发上，甩了甩尾巴同殷荀对视，大大的灰眼珠里满是好奇：“殷荀，你也是修行的人么，你的门派叫六合派？”
小老虎声音软软的，眼神模样一派天真不谙世事的风情，似乎再痛苦的事情经它之口说出来之后都变得可以原谅和忍受，至少殷荀原本对“六合派”三个字讳莫如深，现在却有了跟小老虎说一说的冲动。
殷荀低低地笑道：“要不是我修为不错，你怎么会跟我回家？”
小老虎争辩道：“我根本看不出来你有没有修为，我是因为你长得好看，靠近你会觉得很暖和，才偷偷跟你回家的。”
殷荀自动忽略前两句，伸出手，修长白皙的手上瞬间萦绕起一层淡淡的宛若云气的雾，那雾散发着隐隐约约的白光，吸引着小老虎靠近，它顺从自己的心意撒娇般地拿下巴蹭殷荀的手指，只觉得浑身暖融融的，说不出的舒服，那种暖不只是温度上的暖，更像从四肢百骸渗透进去，通体舒畅的暖。这是它每次靠近殷荀都会有的感觉，只是今天格外明显而已。
殷荀逗弄般地揉弄小老虎的下巴，“你以为靠近我为什么会觉得舒服？因为你能感受得到我身上修道者的灵气，靠近它吞噬它都会让你觉得舒服，不过妖怪和修道者道不同不相为谋，没有特殊原因一定不会互相往对方跟前凑，只有你傻乎乎地跟我回家。”
小老虎哼唧：“我才不傻呢。”他现在有世界上最好的主人，长得好看，供他吃穿对他好，还让他做艺人追逐自己的梦想，它无比庆幸自己当初鼓起勇气守在了殷荀门外。
殷荀半眯起眼，深邃的瞳孔里浮现出回忆时特有的幽远意味，“我是十岁进的六合派，当时我的师父杜如林要求我休学，进门派专心学法术，我母亲坚决反对，一定要我进正常学校，我师父没办法，只能在寒暑假专门指导我修行。”
小老虎似懂非懂：“你师父对你很好。”
殷荀揉弄他下巴的手指顿了顿，好一会儿才说：“对啊。”
小老虎打了个哈切，露出尖尖的虎牙，又甩甩脑袋强撑精神，说道：“可是你现在跟你师兄和门派的关系好像不好。”
殷荀仍然说：“对啊。”
小老虎情绪大起大落，有些累了，含含糊糊道：“今晚我要陪你睡。”
殷荀失笑：“为什么要陪我睡？”
小老虎脑袋一点一点的：“因为你今天心情不好，每次我心情不好，松树爷爷就会陪我睡觉……”
殷荀哭笑不得，所以小东西这是要陪他睡躲在被窝里说悄悄话安慰他？殷荀想问他松树爷爷是谁，再定睛一瞧，刚刚说要□□的人已经睡着了，并且欢快地打起了小呼噜。殷荀揪揪它的耳朵，把沙发上的小毯子折了折，再把呼呼大睡的小老虎放到毯子上。
因为刚才跟穆长恩动了手，客厅一片狼藉，殷荀有强迫症，必须收拾完他才睡得着。
收拾完洗完澡已经到半夜了，殷荀想了想，还是把小老虎拎到他房间，虽然小东西已经睡着了，但是不能辜负他的一片心意。
殷荀以为自己会失眠，竟然没有。他睡觉时忘了拉窗帘，明亮的月华透过窗户照进室内，小老虎和殷荀的侧脸都被镀上一层暖黄色的毛边，月光里有细小的尘埃在跳动。这是再真实不过的人间。
半夜，小老虎被冻醒了，变成人光溜溜地去钻殷荀被窝，殷荀被他冻得一激灵，踹他下床穿睡衣，小老虎老大不乐意，磨磨蹭蹭好一会儿才去换了睡衣。
第十九章
工作起来时间过得飞快，钟明瑞陆陆续续帮肖乐接了一些活儿，有平面模特儿、小型的商业活动，甚至还有群演，因为他觉得肖乐太稚嫩，遇到面相凶的人甚至还会怕生，这对他以后的发展大大不利。为了磨砺肖乐，很多时候亮出他钟明瑞的大名就会简单很多的事情，他偏要肖乐自己去碰壁、去摸索。
对于肖乐来说，这个过程很不容易。第一次做模特拍照的时候，肖乐在灯光下，被一堆陌生人围着，表情怎么也无法自然起来，被脾气暴躁的摄影师骂得狗血喷头，摄影师在业内小有名气，而肖乐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新人，他被骂根本不会有人帮他说话，所有人都漠然以对。
肖乐后来借口上厕所，去卫生间狠狠哭了一场，他几次要打电话给殷荀，却都忍了下来，他满心恐惧和委屈，心头充斥着对未来的茫然，原来做艺人这么难，他真的能成为大明星么？隔着一层晶莹的泪雾，肖乐朦朦胧胧地盯着手机通讯录里殷荀的名字，努力从中汲取勇气。
摄影师看肖乐不顺眼，那一期杂志中根本没有肖乐的身影，摄影师把肖乐的照片全都否决了，肖乐如约拿到了报酬，但看到眼巴巴等到的杂志里连一张自己的照片都没有，肖乐还是伤心极了。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难受分很多种，被陌生人的恶意刺伤会难受，工作不被认可也会难受，有时他甚至不能明确地说出自己的难受是哪一种难受。
不过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不尽如人意，在各种各样的工作中，他还认识了两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一个是附近艺术大学的女大学生元沅，一个是元沅的富二代师兄赵黎宴，元沅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为了赚点零花钱找了平面模特的兼职，知道肖乐是久恒的艺人之后还表示了对他的崇拜，甚至有过倒追肖乐的想法，理由是第一次看到比她自己还可爱的男孩子，根本抵抗不了。
她有十多年的舞蹈功底，自告奋勇教肖乐跳舞，赵黎宴在追元沅，当然不能让他们两个独处，每次都跟着，一来二去就熟了。
临近年底，钟明瑞终于大发慈悲地放了肖乐假，肖乐从紧绷着弦的生活中一下子解脱，都快高兴疯了，整天只想撒欢儿往外面野，可是殷荀到了年关是最忙的，根本没空陪他玩儿，肖乐只能去找元沅。
有个做视频媒体的公司组织了一个甜品嘉年华活动，反其道而行之，在冻成狗的冬天举办了个冰淇淋品鉴会，为了吸引粉丝，还邀请了二次元很红的元沅现场cos成最近大热的一款网游里的某个角色，并现场跳舞。元沅刚好穷成狗，毫无异议地接了活儿，后来发现肖乐也开始休假之后，又死皮赖脸地拽上了肖乐。
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准备，好在肖乐学习很快，身体柔韧度丝毫不输元沅，跳得又起劲儿，学了两天，跳得也像模像样。可是在嘉年华前一天，肖乐才知道元沅要他cos的竟然是个女性角色，也就意味着他得穿女装。
肖乐开始说什么也不同意，但他耳根子软，经不住元沅的一再哀求，还是勉勉强强地妥协了，赵黎宴寸步不离地跟着元沅，肖乐不答应元沅他不太高兴，肖乐答应了元沅一起cos之后他仍然不太高兴，整个人的怨气都快实体化了。
肖乐后知后觉地同元沅偷偷咬耳朵：“赵黎宴是不是讨厌我啊？”
元沅跟肖乐在一起呆久了之后，只把肖乐当成弟弟，对赵黎宴却不由自主地在意起来，她甜蜜一笑，道：“他不讨厌你，他只是讨厌你总跟我在一块儿。”
肖乐再迟钝也从元沅的笑容中看出了端倪，恍然大悟道：“噢！他喜欢你！”他羡慕地看了一眼赵黎宴，喃喃道：“要是殷荀也能时时刻刻陪着我就好了。”浑然不觉自己的想法很危险，他想象了一下殷荀整天冷着脸陪他跑来跑去的情形，一个劲儿地捂嘴窃笑。
除了元沅和肖乐，还有其他cosplay的小伙伴，元沅和肖乐扮演的是两个萝莉角色，肖乐一身粉色和风衫裙，腰间挂着一只黑色的骷髅挂件，及膝的充满少女气息、粉白相间的袜子，黑长发齐刘海，脸侧带着一朵硕大的粉色鲜花头饰，几乎完美还原了游戏角色。肖乐脸蛋精致，又化了个浓妆，艳压所有女人，是一队人当中最吸引眼球的那一个。
主持人很会玩儿，在开场的时候点了元沅、肖乐和另外一位大姐姐的名，说三位中有一位是男孩子，请现场观众们在他们跳完舞之后猜谁是男孩，猜对的人有机会获得某个品牌全年冰淇淋免费吃随便吃的特权。
他们开始跳舞之后，现场气氛更是嗨到爆，不少观众激动地拿出手机录视频，围绕着元沅、肖乐和另外一位大姐姐窃窃私语，猜测哪位是男孩，元沅在二次元很活跃，还玩儿直播，算是半个网红，在场有一小半人认识她，知道她是女孩子，所以都在肖乐和另外一位扮成御姐的大姐姐之间猜。
有人说肖乐扮演的萝莉“这么可爱一定是男孩子”，也有人猜测御姐才是男孩子，说“越不像男孩子的越有可能是男孩子”，也有些男观众对抽奖没那么大的兴趣，只盯着肖乐全程猛瞧猛拍。
肖乐皮肤白嫩，大眼睛害羞似的半垂着，嘴唇粉嫩，转身的时候侧脸美如梦境，凡是萝莉控的汉子妹子都跟桩子似的戳在肖乐旁边，根本拔不动脚。
肖乐之前没参加过这种二次元活动，兴奋得很，而且他嘴上不说，心里却很喜欢自己的女装扮相，总想照镜子，又担心元沅笑他臭美，心里痒痒的。
元沅原本只是想拉肖乐来凑个数，没想到那么多人喜欢肖乐，不禁有些后悔，她是知道肖乐的艺人身份的，不由得后知后觉担心起这次的活动会不会为肖乐带来不好的影响。
活动一结束，元沅就催着肖乐赶紧离开，她还想着让赵黎宴开车送肖乐，刚走到活动场地大门，肖乐就大叫一声“殷荀！”，兴奋地扑到一个靠在车门上的俊美男人怀里。
第二十章
殷荀原本要推开莫名其妙扑进他怀里的人，要不是熟悉的声音和气息，他根本不知道眼前的“女孩”是肖乐。殷荀一脸黑线地扶着肖乐的肩膀看他的脸，皱眉道：“怎么化妆化成这样？”
肖乐害羞地偷眼瞟殷荀：“好看么？”
当然好看，可是好不好看并不是重点，殷荀淡淡问：“谁带你来的？”
殷荀气场强大，元沅思考了一秒钟，果断地转身就跑，虽然身为一个沉迷二次元的老司机，对高颜值的男男女女搞基十分喜闻乐见，亲眼旁观更是趣味无穷。但她一眼就看出殷荀不是好打发的人，她私自把人家的小受骗过来cos粉嫩小萝莉，殷荀……应该……不会感谢她……
元沅当然没跑得掉，殷荀叫住了她，殷荀的嗓音优雅淡漠，也没有多大声，却硬生生让元沅的心猛地一颤，她乖乖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殷荀交代了一遍，赵黎宴跟在她身后，不满地皱着眉头。赵黎宴在同龄人中绝对算是魅力非凡的帅哥，但眼前的殷荀无论长相还是气场都胜他一筹，元沅又莫名对他“言听计从”，这让赵黎宴心里滋生出些许嫉妒感。
肖乐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一般垂着脑袋站在殷荀身边，一副低眉顺眼的委屈模样，时不时地抬眼偷瞧殷荀的表情，暗自揣测他生气的程度。殊不知自己已经成为别人眼中的风景——过往行人的视线总往肖乐身上飘，还有人假装不经意地故意走近看他的脸。
殷荀独占欲作祟，有些烦躁，打开车门把肖乐塞进去，自己又跟元沅说了几句话，准备驱车离开。肖乐隔着车窗看元沅和赵黎宴的背影，几次想开口跟殷荀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殷荀正打方向盘转弯，抽空瞥了肖乐一眼：“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乱跑？”
肖乐低头抠着手指，沮丧道：“说过。”黑色的假发柔顺地垂在脸颊旁边，又长又卷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小片撩人的阴影，像极了漫画中走出来的女孩子，美丽又安静，以至于殷荀一时有些晃神。
肖乐满心委屈，终于憋不住控诉道：“你最近回家都好晚，我一个人在家好无聊，好不容易认识了两个朋友，你还把他们都赶走了。”肖乐眼圈泛红，咬住嘴唇不看殷荀，心里补充道，看到我美美地穿了这么好看的衣服，看我这么开心，也不夸夸我，只会怪我。
殷荀无奈道：“我什么时候把你的朋友赶走了？”
肖乐道：“就刚才……”
殷荀淡淡道：“我只跟那个女孩子说以后不要拉你参加任何类似的活动，没有说不准你以后和她见面。”
肖乐呆呆道：“也就是说我以后还可以跟元沅学跳舞。”肖乐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欢呼一声，开心地往殷荀身上扑，殷荀正在开车，却也舍不得推开他，干脆左手控着方向盘，右手搂住肖乐。
肖乐为没有失去朋友而欣喜若狂，简直开心地不知如何是好，突然抬头在殷荀脸颊上吻了一下，脸红红道：“只有你不在家，我才会去找别人玩儿，你在家里的话我肯定哪儿也不去，就乖乖陪你，他们都没有你重要。”
殷荀面上八风不动，心里受用无比。
肖乐虽然胆子小，又怂，但他天生有股兽类的敏锐直觉，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谁喜欢他谁不喜欢他，他都能感觉得出来。就比如，他察觉到殷荀最近对他十分纵容，他的胆子也不由自主地大了起来。
殷荀逮着他要他卸妆洗澡，换做以前，肖乐再不情愿也不敢说不，今天却死活不肯，一定要再美一个晚上。殷荀没好气道：“这是裙子，女装，你一只公老虎穿着干什么？”
肖乐哼哼唧唧，就是不肯换，殷荀头疼极了，看着他被及膝袜子勾勒出来的线条秀美的小腿，心里一阵燥热。他去洗了个澡，压下躲在灵魂深处的蠢蠢欲动的恶魔，等他洗完澡出来，肖乐却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明亮的灯光打在肖乐脸上，将他整张脸照得清晰无比，温暖而柔和，他口红被蹭花了一点，殷荀拿指腹帮他擦去，轻声骂道：“真是臭美的小老虎。”他就着灯光看了肖乐好一会儿，眼里漾起一丝罕见的柔情，叹息般地道：“真是漂亮的小家伙。”
肖乐在梦里跟殷荀讨价还价，“我穿这个好不好看？你夸我一下我就脱了。”殷荀果然夸了他，说他是最最漂亮可爱的老虎，他在梦里都幸福地勾起嘴角。
就为了那个甜品嘉年华活动，钟明瑞把肖乐骂得狗血喷头，说他胡来，说他闲着无聊积攒成名后的黑历史，并且按着殷荀的意思，把这次活动的所有相关视频和图片都封了。
肖乐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过了好几天安分日子。殷荀到除夕前一天才空下来，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肖乐去超市买衣服采办年货，他父母都在国外，往常到这个时候，他都会飞到父母住处一起吃个饭，今年有肖乐，他几乎没有犹豫就决定在国内过节，只是跟父母打了个电话。
肖乐最近刚刚开始特别爱美，对买衣服特别有兴趣，他喜欢鲜艳的颜色，穿着鲜亮的羽绒服，简直像颗温暖的小太阳。殷荀怀揣着小太阳逛商场，结果小太阳这也喜欢那也想要，活像散财童子。
殷荀由得他买买买，把小老虎美得鼻涕泡都快冒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