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温勇睡着了,在听了第二息的歌后,表现出了极大的悲痛,眉尾在使劲地往下拉扯,眉头则奇异地往上走,可怜的眉间只得拱起肌肉,像板块运动无奈拔地而起,接连起伏的山岭。
眼睛自然是红彤彤的,只是没有垂下泪。他有一股子很能忍耐,有很拼命的力气,是惧怕有人知道后可能发生的事,长期形成的可怕的条件反射,快速变换成什么也没发生,自己给自己欣喜地安慰,倒是拿了熨斗将眉毛抚得平平的。
不知道该说是优点还是缺点,温尔新想应该是天赋,在于他有异于常人的精明,很会审时度势,也很会在屋檐底下低头,是一种爱和惧怕让他低头,渐渐习惯了,也就没有必要再反抗。
但是温勇认为,只要歌还在放,他虽然及时快速地收敛了情绪,也是一种对外的宣告,是一种勇敢,因为家里上下都知道他有一张极其珍贵的唱片,知道他会听,听得留恋入迷,甚至因此常常情绪失控,饭也不怎么吃了。
这个“常常”是要捡日子的,捡到哪一天就是哪一天,所以大家都不怎么在意,也不在乎。饿一天死不了人,伤感一天也习惯了,变成“看,他又在哭了。”
掉的是泪,可人家怎么看他仅仅是在吃每天无味的白米饭罢了。
温尔新停掉了留声机,恰恰停掉的这一秒,凑巧听见了书房外的动静。只是声音飞逝得太快,只有视线捕捉到的一闪而过的衣角留存做了证据。
温阿姨尴尬地站在她面前,说你来了啊。
而温尔新回答:“爸爸在睡觉。”
“那……那我不打扰你了。”温阿姨虽然想要急匆匆地离开,但她的动作并不是这么干脆,在看到温尔新打开书房门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深切的沮丧,有一种家里未免太过于安静的想法,令人难以忍受的安静也不是没有,只是在这一刻好像没什么办法忍受下去了。
我应该和她说说话,她这么好,应该会和我说一会话的。
所以温阿姨停下了调转的脚步,产生一种粘滞停留的状态。
但是我并不是很善于言辞的人,我还很无趣。
马上温阿姨又叹了一口气,在进入了一种新奇的渴望的心态后,没有足够支撑的信心与勇气,很快进入了死气沉沉的哀伤。
谈话应该有高标准,应该是产生了共鸣,才叫谈话,才能进行下去,过程是舒服的,惬意的。
看了一些书,因此产生了些许称得上浪漫的想法,是自己的思绪,只是难免像婴儿蹒跚学步的样子,还是不大自信。
“也许到楼下可以说一会话。”温尔新抛出橄榄枝,温阿姨一下变得很惊讶,握着双手,同时双脚不安而兴奋地交换了一下重心,随后啊了一声,说:“那我现在下楼去泡个茶。”
她轻快地往前走了几步,又折回来,问:“忘了问你,你喜欢喝什么茶?”
温尔新说:“什么都行。阿姨您看着办。”
温阿姨眨了一下眼,突然快速地回身下了楼,没一会温尔新下楼,看到她刚刚哭过,忙着擦干了眼泪。
“诶,进了脏东西,一直不舒服。”温阿姨向她强调,转头就和温尔新说一楼有专门喝茶的客厅的,只是平常都没什么人用,在那喝茶就太浪费了。
“不过你来了,那也不叫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