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东殿,息和公主主事的东殿。新皇登基后,皇宫一分为二,东殿息和公主主事,西殿陵西公主主事。
帝王驾崩一年有余,余下的皇子多是上不得台面的,两位公主扶了年幼的皇子登基,想要垂帘听政的心昭然若揭。可是没有人敢过多的言语,因为那些反对的,都成了枯骨。
如今的朝堂,人人自危,唯有流珂,如鱼得水。他周旋于两位殿下身边,是朝中人人喊打的奸臣。
息和公主比陵西公主年幼,可气势却不差半分。她身着深紫的宽袖长袍,头上的金饰繁杂华贵,眉眼勾画着一抹深红色,暗红的唇,锋利的眉,明明是深宫中的女子,偏偏让人心悸,那双眉眼,宛若杀伐果断的将士。
她看见流珂进门,手轻轻地拢起,挥退了身旁伺候的宫人,用着最是温和的声音问道,“外面日头大,左相大人不必如此匆忙。本宫闲着也是闲着,多等一会儿也是无碍。”
流珂行礼,一张脸苍白疲倦,他伸手,用宽大的袖子挡住半张脸,狠狠地咳嗽了一阵,咳的整个人气喘吁吁,平复后才张口说话。
他的声音是弱的,不管是什么时候,说话都是不紧不慢的,以至于有些弱气,“殿□□恤,下官这副身子,本就行将就木。亏得这些年,两位殿下劳神找了些名贵药材,这才吊着命。”
息和公主只是点了点头,她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太难了。可从没有一刻,是如现在一般心痛,十年前那个惊艳绝绝的少年郎,为了救她,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可是他没恨过,怨恨、阴翳,都没有侵占他。
流珂并没有久留,息和只随意的和他说了几句话,就让他离开了。只是离开前赏赐了不少东西,还破例让他乘着轿辇出宫。
流珂心里明白,这件事在他回府前就会传进陵西公主的耳朵里。到时候,两位殿下又是一番争锋。
可知道是一回事,想不想解决又是另外一回事。他懒得去管那些弯弯道道,只看这太阳,是真的毒辣,既是这般毒辣的太阳,有轿辇坐,岂不好?
毕竟,两位殿下时刻在争斗,波及了无数官员,偏偏他,偏居一隅,安然无恙。
朝中都在传,说他流珂做了陵西公主的入幕之宾。流珂对此无动于衷,偏偏父亲气的不行,已一月余未同他说话。
可那又如何,自从他出事后,父亲对他本就冷淡了许多。那年清和宫大火,他救出了被困火海的息和公主,却害的自己落下了病根。当时夸赞他的人不在少数,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大家就开始惋惜,说丞相府的三公子废了,命不久矣。
流珂恨吗?他恨过,他恨薄情的父亲,恨京城百姓无处不在的流言蜚语,恨兄弟姊妹的落井下石,恨那晚冲动的自己。
可唯独不恨息和公主,那是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她又有什么错呢?流珂自认没什么善心,可他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小姑娘被烧死。
他和陵西公主有过婚约,可在他寻医觅药一年后,那婚约就再也没人提及了。
流珂怎么不恨,人心易变,就连昔日缠着他不放的陵西,也知道他不配了。是啊,他不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