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辈给长辈磕个头是应该的呀,规矩就是这样嘛。”
他其实没怎么明白参灵的意思,直到他看见那个房间里的停尸台——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里比刚刚那屋还要冷一点。
停尸台前边三四米的地方摆了张黑白照,黑白照前围着几捧蔫眉耷眼的菊花。一个插着几线香的香炉往外冒着灰烟,再前面是一个圆蒲团。
灰烟时拥时散模糊了空间,人明明站在原地,却像是被推向了一个无穷的远处。
他妈没再说什么,迅速地跪到圆蒲团上对着遗像磕了个头。他跟在后边默默照做。
头点地然后抬起,正好看见遗像上的人,人的脸上是一个由纯黑与纯白勾勒出的安然的笑。
这时他手指指腹突兀地痛了一下,眼前的黑白两色里突然有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在某种突如其来的情绪的洗刷下,他还未消肿的眼睛又开始流泪。
……是我的错。
原谅我。
第54章 第 54 章
麻将桌上的人换了几个。他三舅不知什么时候也进来了,仰靠在沙发上,听见脚步声就转过脸。
然后应该是被付罗迦吓到了,眼睛瞪得老大。
他妈按着他肩膀,在小茶几上抽了几张纸。
“怎么了这是。”三舅站了起来,压低声音问,“哭得这么伤心?”
他妈尴尬地笑笑,估计也是觉得不太好解释——换作是在家里她可能直接就爆发了,但在今天这个场合里,“哭”倒是最无可指摘的一件事。
“……你又哭什么哭?能不能别给我丢人了?”她力道十足地在他脸上一抹,让眼眶都变了形。
“没事,伤心的话哭一哭也没关系嘛……”三舅叹气,“他姨婆在他小时候抱过他呀,还记得是不是?——你们都过来坐吧。”
他妈没再说话。
他不知道整个下午麻将桌换了几轮——总之到了后面来的人越来越多,沙发都坐不下了,塑料凳子被搬了进来。三五个人围在一起打起了扑克,脚边是堆成小山丘的瓜子壳。
他妈过去接待客人,应该本来是想把他捎带上的,但最后只留了他一个人坐在那儿流泪。
有几个小孩在看见沙发上的他时都十分好奇,探头探脑想要过来。于是他弯下腰把头进了手臂里。
“你趴着干嘛?”他妈经过的时候不忘数落,“你看看你那个样子——大家都好好的,就你一个人装出些怪来!”
“哎哎哎你别说他了,是没睡午觉犯困了吧?让他睡会儿呗。”
“他哪是在睡,他是又在发神经——”
刚有了点止住的意思的眼泪不知怎么一下子又汹涌了起来,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刚刚手臂上对着脸的地方濡湿一片。
他妈很快又被叫去帮忙了。
几乎是一成不变的喧闹声听久了就开始迷糊,然后就真的睡着了。等他抬起头的时候天色暗了下来,屋子里的人声依然分贝未减。
……他妈上了牌桌。怪不得他能在这儿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