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外套口袋里拿出烟盒,抽出最后一根烟,低头用打火机点燃了。
手里的火光明明灭灭忽明忽暗,烟雾缭绕着他的指尖,他吸了一口,烟味随着齿关钻进深处,麻木了被风尘紧裹的感官。
冷清在这座陌生而冷漠的城市里,像一座无人踏足的孤岛一般生活着。后来他干过一些替别人做事的差事,当过几回没人赏识饱受冷嘲热讽的落魄野狗,他早该料到,曾经那么骄傲的他,也会这样面对车水马龙不知所措,在偌大的城市里,竟找不到一寸立足之地。
直到有一天,他在青山写生,独自一个人坐在路边草丛里,一言不发,默然画画。
一个老人走了过来,这人穿得像个打太极的无欲无求看破红尘的老道士,留着白花花的胡子,看上去很面善。
他在冷清身后停住了脚,仔细地把他的画板打量一番,捋着胡子,逍遥自在地笑了起来:“小伙子,画得不错啊。你是哪个人门下的?”
冷清愣了一下,回头看向他:“您好,我现在没有拜师。”
“画得这么好,却没拜师?”老头儿很是诧异,“找个国画师父呗,别被埋了才气!”
冷清笑了笑,转过头去,没有说话。
老头子嘿嘿一笑,摇了摇头,背着手离开了。
这老头儿看着不像什么正经人,倒像个四处乘凉无所事事打发时间的闲人。
后来冷清写生时常常会在青山遇见这个老头儿,每次老头儿看见他,也都饶有兴趣地停下脚步,细细观赏一番,偶尔说几句意见和建议,还说得挺好挺有道理,在冷清心里也算树立起了一点儿威信。
“你想清楚了,真不打算画国画?”老头子问。
冷清犹豫一瞬,还是摇了摇头,终于说出了实话:“其实我色弱,以后可能会越来越严重,也许……”
他顿了顿,每每想到这里,心底还是有些不甘和波澜,他本来以为他可以平常看待,接受所有,但原来并不能放下。
“也许以后不画画了。”冷清说。
老头子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起来:“小年轻啊,失聪之人尚且谱出华章,色弱算什么?色盲都行,失明都行。”
冷清看着他,愣愣地眨了眨眼睛。
“跟我走,我教你画水墨,”老头子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目光里很是柔和,开口道,“我是顾千凡。”
于是在这座山水无边高楼林立的城市里,冷清找到了一方容身之地。他跟着顾千凡来到了画舟堂,这个他的梦想重新开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