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男友+番外 叶鼎洛 1578 字 2024-03-15

宾泽霖下楼来,一背皮负着荣幸的不安,脚上又有些颤颤巍巍了,走到最后一级,又听得易先生和赵先生在那里笑:“哈哈!三十五岁了”“是的,他的确很会做事,”他知道在那里称赞他。又好像刚才失了一点礼,所以他们笑。

但是易先生,赵先生的却不是这些,对于他另外一种好笑的地方在。

他年纪虽然三十五岁,全部身材却还是小孩子的格式,第一,头太大,占全身五分之一。第二,手脚短而且小,安放起来常常很局促。第三,前后脑向两对面突出,如个长得不像样的马铃瓜。第四,一排门牙缺了两个,说话时难免不关风。第五,见了人总扭扭捏捏,如个娇爱的儿童。关于这几种,他就宛然像个放大了的洋货铺里的橡皮人形,不过颜色苍老一点,先生们要笑的就在这些上。但是宾泽霖自己不知道,总以为失了一点礼了。

日子久了,他觉察这一点失礼的地方也无妨大体,也不责备自己了,也敢于和先生们开一些似乎应该有的而表示亲热的玩笑了。他从种种上,看出易先生最和合得来,他就想专门替易先生做点博易先生欢心的事。他知道易先生每晚上需要一点小点心,而又爱时常变换其花样。在那时候,他就尽他所知的,把城里城外的,铺子里摊头上的可以吃的点心,一样一样报名给易先生听,又替他算算钱。有时候,易先生没有喊他,他也要走了进去,“易先生,吃饺子吧,吃油炸豆腐吧?”的笑着问两声。有时候,他已经买了东西,却把东西藏了起来,故意骗易先生,看他急也不急,然后,又拿了出来,“买到的,嘻嘻!”极其得意下楼去。

他的房间就在楼下一条终年不大见天日的夹弄里,他的印花棉被,草席,小竹箱,旧洋瓶等就清清冷冷偎倚着墙壁。他嫌地皮太潮湿,就找几片木板把床面前胡乱铺了一铺,十字形的小窗眼有风吹进来,也寻几张字纸来糊了一糊。额外还有一张小台子,台子上放一把算盘,一副笔砚,一本小折子,是预备记先生们洗衣服的账而设的。他还有些消遣的东西:一个长颈水烟袋常靠在床脚上,几本小唱本就塞在枕头边。他又有点小艺术:一把胡琴挂在床柱子上,没事做的时候就取下来拉起来,一边嘴里低低哼着听熟的小曲儿,这小曲儿他唱得不完全,然而一拉胡琴就会唱,而一唱也总唱完全了。

楼上的先生们都上课去了,日长无事,宾泽霖不愿虚度过这一点难得的清闲,就把房门关了起来,床柱子上取下胡琴来了。但是外面的空气太静,他不敢唱得怎样响,于是那一曲清歌就像个苍蝇闷在瓶子里哼着一样。然而他很满足,他唱到高兴处,他的大头便在肩头动起来,脚也在几块木板上拍起拍子来了。

“宾泽霖!”

忽然的,外面高声大喊。宾泽霖赶紧停止了歌声用心听。

“宾泽霖!”

外面又喊。他听出这是学生的声音,他想:学生简直同土匪一样,决没有差使给人,我是服侍教员先生的,不睬你也不要紧,他不答应。

“宾泽霖!”

外面的声音恶狠狠起来,并且在那里打门了。

宾泽霖知道事情不妙,赶紧轻轻地挂好胡琴,轻脚轻手去开门。

“!你老人家要买东西吧?”

他摸着眼睛问,他这一问表示已经知道了,免得再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