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冰块似的小道士一如他的剑般沉默,招数屡屡被破也丝毫不焦躁,剑术为主,拂尘为辅与商行云缠斗,百招后也不见招式生老,浑身更是一点破绽都不露,进退有方,不让商行云抓到半点把柄。
“青崖观有你这般少年英才当真是道法高深后生可畏,我同你这般年纪的时候修为可是远不如你……”商行云对招间仍不忘打趣,施加巧劲擒住了明笙并不适合用于过招的白袍广袖,明笙为了脱难想也不想便挥剑斩落了去,商行云如法炮制又激得他弃了另一旁的广袖与前襟。
商行云在他剑锋上借力弹出丈外相对安全的区域,举高手里犹如白鸟蛰伏的一片衣袂:“小道长好生大的火气,不过再打下去怕是要有辱斯文了呀。”
明笙面目不见变化,一如先前冷漠,一步不落地将拂尘甩到跟前来,裹挟的雨水打在脸上都隐隐发疼,可见用了多少力,神情上却是不见任何变化,只是随着那张少血气的脸的接近,商行云竟模模糊糊产生了一股熟悉感,这感觉虽然模糊却异常坚定,一瞬间商行云竟怀疑自己与他曾经见过了。
这一愣神的功夫便使他差点落了下风,他急忙调动真气时,忽觉体内气海颇为翻涌,险些压抑不住。
此时明笙离他极近,忽见他双眼间血色涌动,半晌不见神情的少年眉峰轻微一蹙,显然与他而言是个颇为疑惑的表情,商行云斗笠下遮了黑纱,明笙看不清具体神情,只是直觉他状况不对,下意识便急退,恰避开了商行云使出的颇为狠辣的第一招,他手中不捉寸铁,却是五指成爪裂空而来,抓在明笙的剑上不见受伤分毫,倒是他自己被剑身震得半臂发麻。
明笙足不沾泥,又停在竹枝上,只是神情与刚才已大不相同,冷峻的声音裹挟浑厚真气而来,竟是发怒了的:“好个万鬼渊的血手郎君……商行云!你当真要弃义背道了么?”那声音如黄钟大吕,在场人都只觉心如擂鼓,更何况商行云这种气海不稳的人。
商行云强压着翻涌如浪的真气,脑海当中嗡鸣不止,知道自己又要失控必须尽快脱身,一边眼观周围漏洞一边勉力回应道:“商某怪道小道长何故未尽全力,原是还怕自己冤了人呢……小道长大可放心……这万鬼渊出来的夜叉修罗……可不曾有敢做而不敢当的道理……”
说完后,商行云却忽然察觉空气中压迫的剑意减弱了下来,竟是那小道士错开了神,他好奇去看,那少年原本一双冰霜似的眼里竟罕见掺了情绪,像是悲悯众生的神明垂下了眼,商行云隐隐约约的想,若他所料不错,那种情绪,大抵是伤心。
“商行云,我且问你,悬空大明寺一战,你究竟杀了多少人?可否见过一个名叫明渊的道士?”明笙质问这话时已拔剑出鞘再次上前急攻,迅疾的剑影与大雨融为一体分辨不清,商行云吃力招架,发觉他竟是起了杀心,一瞬间不知究竟是谁才是要走火入魔的那一个:“他是这天底下最慈悲的人!你若当真取了他性命,我便也不会留情!”
周围埋伏的人见此也布起阵来,倒不是阵法精妙,只是这作为阵眼的明笙太过难缠,商行云耳鸣目眩,已经隐隐听见了心底囚禁的那个恶鬼的桀桀冷笑,不禁手脚发凉,迫不得已,他携过背后被层层黑布包裹着的不虞挡下了明笙来势汹汹的一剑。剑气激荡,包裹着的黑布瞬间撕裂四散,露出底下黑黝黝的剑身来,那剑不映照一线光,好像所有光一经接触全被它吞噬,在昏暗中更是看不清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