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了碘伏的药瓶在里面泡了三分钟。
温九儒把瓶子拿出来,又从袋子里拿出包医用棉签。
他抬眼,直接跟怀央讲:“坐过来。”
怀央眨了眨眼,没明白意思。
坐过去?坐哪儿,他腿上吗?
温九儒眼神微动,轻叹气,药瓶和棉签放下,直接探身,抄着她的腿弯和腰下,把人抱了过去。
怀央背抵上窗框,坐在温九儒的腿上。
男人重新拿了刚被扔在中控台上的碘伏,拧开,帮她涂药。
温水泡过的碘伏没有那么凉,温温的,棉签压在锁骨的伤口上,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怀央侧眼,目光落到近在咫尺的男人脸上。
高挺的鼻骨中间一颗黑色小痣,是个如果亲吻时睁开眼,视线停在上面,会让人觉得很性感的存在。
此刻男人绷着唇,正帮她涂药。
路边店前的广告牌亮着白色的灯,光线投下来,半明半暗,他一侧脸隐在阴影里。
“温九儒。”怀央轻轻喊他,“你生气了吗?”
虽说她也不明白温九儒有什么可生气的,但她这么感觉,就这么问了。
温九儒把用过的棉签扔在塑料袋里,抬眼。
怀央觉得温九儒这人真的藏得挺深,看人的眼睛,任何时候都很温和。
她不知道温九儒平常是不是这样,又或者对别人是不是这样,但至少,从她看来,在她面前,每次都是。
此刻也是。
“没有。”男人回答她,声音和煦,听着确实不像生气。
温九儒垂眼,把碘伏的盖子重新盖上。
是真的没有。
从她的角度来讲,她做的一切都是对的,让人挑不出毛病。
只是......
温九儒手摸上她的后颈,拇指在怀央后脊突出的那个骨头上蹭了蹭。
他侧头,望着街边黑色的路灯灯柱。
只是好像每次,他都晚了那么一步。
怀央看他不说话,以为他还在不高兴。
掰着手指跟他解释:“这件事是这样的,周一聚餐,王琦一直揩林怡然油,还灌她酒,我看不过去就说了他几句,后来他仗着自己的关系给我使绊子,我干不过他,就翻了三天他的论文,把他举报了,再接着就是今天......”
“怀央,我没生气。”温九儒看过来,手在她的后颈又摸了摸,“你做的都对。”
两人对视着,都沉默不语。
车里一时有些静。
片刻,温九儒开口,把话说完。
“只是我希望你有处理不了的事情时,能想到找我帮忙。”
怀央微微一怔。
可能刚经历过那场,她现在对男女之间的事情很敏感。
她敏锐的注意到温九儒的语气。
他说的是“能想到找我帮忙”,而不是高高在上的“你可以向我寻求帮助”。
即使无论从社会地位,还是经济能力来讲,他都优越她很多,却从来都是把自己放在和她平等的位置。
怀央突然意识到,温九儒一直是这样。
对夏琳她们,包括先前华泱的那个女高层林羽,亦或是王莲。
他尊重夏琳和李嫣然,赏识林羽的能力,顶着他人的性别偏见给林羽机会,讲到王莲时也是,即使王莲现在早已不管公司的事情,他也一直在肯定王莲当时的付出,说应和的现在有她一大半的功劳。
怀央一时间有些晃神。
温九儒这人,好像真的不太一样。
和那些酒囊饭袋,真本事没几个却处处觉得自己很□□的男人不一样。
即使他已经坐在了现在这个位置上,仅从“成功”这一单一的角度来说已经胜过绝大多数人。
他却依然是个,在公司坐电梯,会把犹豫不决不知道能不能和他同乘的普通职员喊上电梯的老板。
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和尊重。
怀央眨了眨眼,移开视线。
没得到女人的回答,在意料之中。
温九儒左臂伸出去,搭在窗框,偏头,再次看向路边。
深灰色的眸子里印了昏黄的路灯,他右手握在她手腕的脉搏处,轻轻摩挲了两下。
左手上的手机震了下,周毅发消息来,问还用不用把王琦几个送到派出所。
打架这事,没打出来什么毛病,搞不了多大,况且怀央她们也动手了。
顶多算互殴。
警察不好管。
温九儒盯着屏幕上“王琦”两个字,极清淡地笑了下。
回到——
明天把王琦“请”到华泱。
-
第二天早上八点,温九儒到了公司。
周毅下来接他,电梯在十二层停住时,温九儒开口:“人呢?”
“在总助室。”周毅答。
清晨八点,华泱的人还没来上班。
整个十二层,来往的没几个人,只有负责清扫的阿姨在楼道做着打扫。
周毅业务能力很强,不知道用了“坑蒙拐骗”哪种方法,总之现在是把王琦“请”到了华泱。
周毅跟在温九儒身后,穿过整个十二层,到最西侧的总助室门口。
温九儒推门进去。
左侧落地窗前,站了四个保镖,往中间,总助室中央,站的是王琦。
大概是宿醉后被叫来,酒还没有完全醒,男人懵怔着,头顶稀疏的头发翘了一半。
见到温九儒,他反应了一下,首先是笑,伸着手往这边走:“温总,听说你想跟机构合作......”
温九儒把手机扔给身后的周毅,抬手解掉衬衣最上方的两颗扣子,上前,揪着王琦的领子把他往几米外的储藏间拎。
总助室的储藏间,用来放文件和不要的杂物,完全封闭,连个窗户都没有。
不顾王琦的叫喊,温九儒拖着他几步走到门口,拽着他的领子把人丢进去。
反手“砰”一下撞上门,挡住了一切从外射进去的光线。
王琦喊叫的声音,瞬间消掉了一半。
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板,房间里传来“哗啦”一声巨响,应该是温九儒把人踹在了架子上。
再之后,门里不时的传来“咣当”两声。
周毅站在储藏间外两米的地方,眼神动了动。
温九儒随和了太久,让人忘了,他也是从温家杀出了条血路走到现在的人。
骨子里的疯狠,大概还没有什么人能比过。
曹林说过,温九儒这辈子没什么怕的,是你给他个炮仗,他能把地球点了,还淡淡笑的人。
深埋在温和表象下的,是不可一世的狅。
房间里的人没下狠手,只是把怀央的那点痛加了几倍还回去。
五分钟后,门开,站在门口的男人迎着光,慢条斯理地在挽袖子,白色的衬衫领口染了丝血迹。
嘴角一道很浅的红痕。
和平日里的和煦不同,唇角的这道浅色红痕让他看起来阴郁血腥了半分。
温九儒抬脚往外走,吩咐:“把人带我办公室。”
王琦被按着揍了一顿,皮青脸肿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拖着拎到了总助室旁,温九儒的那间办公室。
办公室西侧的整面大玻璃下摆了三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坐了四五个人。
三张桌子,十几号人,大部分都在低头核对自己手里的文件,脸上有些争分夺秒的意思。
总助周毅昨天布置下来任务。
查王琦近年来的履历。
不仅是学术职称方面,还有和官场勾结的党政生活,以及在公司账面做的违法手脚。
从学历到个人私生活,再从事业到官商勾结的违法行为。
王琦这样芯里坏,这么多年走歪门邪道的人,能被查的东西太多了。
温九儒坐在顶头的那张大办公桌后。
嘴角的血渍还未擦去。
王琦脚下发软,瘫坐在地上:“是因为昨天那事儿?我们两家还能合作,何必为了一个学生......”
温九儒靠在身后的椅子上,手磕在桌面:“她是我太太。”
王琦要说的话卡在喉咙里,楞在原地。
刚在那个闭塞的储物间,恍惚中他对上面前这人阴暗的眸子,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要不是杀人犯法,这人能弄死他。
王琦气急败坏:“你刚也打我了!我......”
“你报警吧。”温九儒看着他,“我跟你一起去拘留所蹲两天。”
坐在办公室中央的肥硕男人再次往后瘫了瘫。
办公桌后的人这话说的太认真,让人觉得他真能在拘留所里蹲两天,出来还是该查什么查什么,搞死自己。
温九儒白衬衣领口处那抹血迹已经干了,变成深红。
他轻笑,两指屈起,扣在桌面,声音淡淡。
“现在我们来算算总账。”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