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毫不意外。
丹尼重新点开右上角的对话框,奋力敲击着键盘。他敲了好长一段对医生的指责,又逐字删去了。毫无意义,医生无法被骂醒,而伤害医生当然也不可能使丹尼快乐。
丹尼撑着下巴发了一会儿呆。他很无聊,很孤独。他很想医生。有个脱口秀怎么说来着?飞机失事,孤岛求生,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直男也会变弯,仇敌也会相爱。
但丹尼现在明明脱离了精神孤岛,可以上网、可以跟其他人交流,可以随便看点什么热/辣的真人秀或者联系暌违的好友。怎么他还是只想跟楼上那个拼命躲开自己的医生聊天、撒娇、讲一些无聊琐屑甚至完全错位的小事呢?
最后,丹尼只是简单地归纳了一下跟律师交流的事。他知道医生不会回复,敲完回车便起身准备去做午饭了。可还没走出书房,他便听见电脑的提示音。丹尼回头去看,屏幕上显示着医生的回复:“你要帮忙吗?”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啊?先是装死,突然又秒回,是一直贴在手机前看到现在才舍得回复吗?
丹尼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有那么一秒钟,他真的很想做出一些刻薄的回复,比如说“一个蹲在卧室不肯出门的精神错乱医生能帮上什么忙?”但事实上,丹尼只是回了个暧昧的表情符号。过了片刻,医生的回复显示在屏幕上:“你请律师,要做什么?”
丹尼看着这行字。他当着医生的面霸占电脑,打电话联系律师,还找医生要过录像。而医生的反应一直是“我能不能帮上忙”。这是他第一次问“你要做什么”。丹尼不确定这是不是个好迹象。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将自己的打算全盘写给医生,包括起诉计划、时间安排、证据链和最终目标。丹尼怀疑他的日语水平和医生的认知问题都可能导致医生看不懂,但丹尼还是想说。丹尼想告诉医生他会干到底,他要对方坐牢,要自己拿钱。丹尼要证明自己是对的,而所有伤害他的都等着进监狱吧。
他希望医生也能这样理直气壮。
丹尼写的内容很详细、很复杂,中间有些句子还得借助了网络翻译器才成文。医生也阅读了很久。丹尼看到对面“正在输入”的标识一直在闪动。
过了很久,医生回复道:“那很难。”
他指的是丹尼的官司。那当然很难,没有及时的医学取证,并且丹尼本人是个非法男妓,而他们想告的是一个有钱有势的行业精英。不用律师告知,丹尼也知道陪审团的屁股天然地就坐在对面那边。但不能因为难就不干。
丹尼啪啪地写下自己的回答。对面很久没有动静,丹尼等得都快要睡着了。他趴在书桌上,因为一上午高强度的对证和劳心劳力而疲倦,却还是在执着地等医生的回复。
实际上,医生说什么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才不需要一个认知失调的医生对他的人生发表意见。但留言提示音响起的时候,丹尼还是立即跳了起来。他点开那条留言,带着一丝自己也不肯承认的忐忑。
医生发过来的是一个拇指的表情。
丹尼咧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