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鹦鹉可以活到八十岁,爷爷有时候还开玩笑说以后要把它作为遗产送给我……可是那年夏天,一只野猫从厨房窗子跳进来,把它咬死了。”久世说,他大概是从那时候开始真正对猫有了可怕与粗野的负面印象。
“爷爷说那只野猫也不大,不算尾巴可能还没有鹦鹉长,但非常凶。鹦鹉养在家里,从来没有打过架,明明那么大个子,却什么都不会,跟野猫比起来,连逃跑都不够快。野猫来的时候它应该很害怕吧,想往高处飞,但起居室只有这么高……爷爷发现的时候,整个起居室都是花花绿绿的鹦鹉毛。”
久世现在都还记得爷爷当时的自责。他再也没有养过别的宠物。久世宽慰他不是他的错,但是谁的错呢?或许那只野猫也只是不想饿肚子。它不知道只要开口爷爷就会提供食物,而不必杀戮。又或许那只野猫单纯是喜欢杀戮。谁知道呢。
久世望向面前这只猫。
猫看起来很惊愕,还有一些难以辨别的情绪。它没有发表评论。气氛有些凝重了。久世想或许他不该说猫杀死鹦鹉的事,但那确实发生过。猫是残忍凶恶的生物。他不喜欢猫,只有这一只是特别的。
久世决定引开猫的注意力。他拍了拍雨篷布,换了个话题:“你想再看看吗?应该还有些有用的东西。春天化雪后,可以放一些去后院。”
其实他也不清楚那一堆杂物里到底有些什么。爷爷入院那个冬天收起来之后他再没有清理过,巨大的雨篷布盖住了所有的回忆。印象里,爷爷的后院每个季度都不一样。园圃与短暂而万物新生的春天,灿烂的夏天有傍晚夕阳中的烧烤架,秋天是葡萄酒和藤萝爬架,还有冬天,冰冷寂静然而最为瑰丽壮美的冬天……
明明同样是独居,为什么爷爷可以那样热情地维持一个家呢?久世至今想起,仍然觉得不可思议。他做不到。光是活在这里,就已经耗尽他的全部力气了。
耳边传来哐当哐当的声响,是猫正试图从杂物堆里解放那个户外秋千。秋千绳从烧烤架的支脚上解下了,可秋千支架又勾在了藤萝爬架上。爬架顶端还牵着一截不锈钢的短梯,看起来像是泳池用的那种——他家没有泳池的吧?爷爷不会闲到挖了个泳池又填上吧?
久世放下吸尘器,帮着猫艰难地把秋千和其他物件拆分开。猫将秋千架就地搭起来,系上绳子,看起来跃跃欲试。久世把猫拦下来,重新拧了一遍螺丝。他还没完全退开,猫已经一个助跑跳上了他的背,双手搂住久世的脖子。久世被它吓了一跳,但猫在他耳边畅快地大笑,他便什么都不在乎了。
猫在久世后颈蹭了蹭作为感谢,然后从久世的后背爬上了秋千坐椅。久世轻推了一把,松手时,连接处的铁锈摩擦出刺耳的声音。受限于储藏室的空间,秋千只能小幅度地晃荡着,猫的脚跟随着每次晃荡在地面踢踏,但它看起来一点儿也不介意。
“你的爷爷非常有趣。”猫说,声音听起来相当快活。
“是啊。”久世说。他望着这只猫的自娱自乐,忽然觉得有点儿对不起它。如果他也是那样有生活情趣的人就好了。猫在这里的时间不会那么无聊。它可是一只猫,却一直只能陪着他待在书房里。他记得猫被困屋顶时跳入雪堆那样快乐,他也记得那次丢弃圆木时猫在野外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