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婶马上道:“同我们家打交道的都是些损人利己的势利眼,小九去了可不得被欺负!”

“正好。”许侬说,“这些年母亲与我为了温饱,同势利眼的不知打过多少交道,应付一二不是问题。”说罢起身,直直朝外头去。

一路上听许卿说,那江边的码头本该在刮风前就建好的,只是承建的是本家一位老爷,只想在自己人身上打斧头,找来的工人做事偷工减料拖延工期,新购的几艘货船迟迟不能使用不止,还因着暴风雨的缘故不能及时避风,现在只怕顺着潮水漂流到出海口去了。

“哥哥在这等我。”许卿几日忙得只怕睡不足几个时辰,眼下泛着青黑,脸颊微微消瘦下去,显得轮廓更加分明,“我去跟几个老东西讲话。”

“我还怕他们吃了我?”许卿笑道,“我俩是一家的,你别忘了我是你哥哥。”

轿车到步,两兄弟下了车。雨后天气还凉爽着,工人们都卖力干活,伙计们上来打招呼,对于头回见的大少爷也恭谨,没有上次那帮人在田间叫他难堪局促。许卿忙着去监督,许侬各处看着,江上的波涛悠悠地起伏。

只听得不远处一位伙计道“叔公老爷”,许侬回头看,一个头发灰白的富态老爷,身后跟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人,正招呼许卿到他跟前去。

两人越谈越高声,那嘴尖尖的不时插两句话,到最后分明是两位长辈教训后生一样。许卿铁青着脸,语气也愈发强硬。

阳光从乌云里钻出来,投下一两道光柱,天色却依旧沉着。

“二位长辈。”许侬过去,先作了个揖,“好久不见,回来许久未曾登门探望,还请原谅。”

那老头狐疑道:“小侬?你竟回来了?”

瘦的抬起眼皮打量他,露出吃惊的神色。

“爷爷看着好多了,想请些老兄弟去喝茶呢。”许侬笑着说。

胖老头没耐心打哈哈了,“你既回来了就好,快帮忙劝劝你弟弟。”

先前那队吃干饭的人马叫许卿撤了,两个想捞自己人银钱的不乐意,杀上门来找许卿麻烦,许卿自然不肯屈服,又不好撕破脸皮,烦躁得要吐血。三人又争论起来,许侬但笑不语。

瘦子见自己本来就不占理,想找个台阶下。许侬是兄长,若他是不肯,自己这边也算是跟长房商量过了,传出去也不至于太难看。

谁料许侬说:“我们是小的,应该以长辈为先。”

一听这话,两个心怀鬼胎的得意非常,许卿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堂兄。

周围是嘈杂的劳作噪音,阳光忽然倒水一样泼下来,刺在人身上热极痛极,明亮晃眼,耀人致盲。

许卿大声道:“他说的不算!”

当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此处,许卿急忙向他哥哥解释,比方才跟人理论时更加焦灼。

许侬不甚在意似的,“我确实不懂,叫您见笑了。”罢了躬身向老头赔礼。

那两人见兄弟两个起了纷争就想添盐加醋,许侬当作耳边风敷衍过去。许卿把瘟神送走,急匆匆回到江边。

码头尘土飞扬,许侬站在漫天黄土里,不知道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