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机没有打开,落日余晖落进来,照得屏幕上的灰尘纤毫毕现。玄关旁放着一只28寸的行李箱,连箱套都没有取掉。母亲的高跟鞋甩在一旁,一只直立,另一只躺倒,尖尖的鞋跟冲一侧歪斜。
杨子夏把书包放在鞋柜上。母亲和杨旗听见门口的响动,转头望来。她还穿着那套黑色的工作套裙,肉色长筒袜。她嘴角的口红已经搽去,只剩枯白色,但眼线仍残留着,和皱纹并行不悖。
母亲站起身来,想拥抱他。但杨子夏愣愣地站在那里,一时有些难为情。
“你怎么一下子瘦了这么多?”她说,“你有好好吃饭吗?还有晕倒过吗?”
杨子夏摇摇头。“没有,就晕过那一次。哥最近一直在给我做饭,我吃得挺好的。”
母亲摸了摸杨子夏的头。“头发长了,该剪了。明天去理发店打理一下吧。”
杨子夏忽然想起什么,“你不是说给我们带礼物了吗?”
“有啊,就在那个箱子里,等会看,”她拍拍身边的空位,“你先坐下来吧。”
两个月没见,杨子夏竟对母亲感到些许生分。他依言坐下,不知该说些什么。对他而言,母亲同时承担了两个角色,既是父亲,也是母亲。从某些方面说,他和母亲间的距离,并不比和哥哥间的距离更近。
“我有事要跟你说。”
杨子夏心里一沉,直觉性地预感到有什么坏事要发生。每次都是这样,每当他遇到好事,高兴到极点的时候,就会有一股向下的力量要拉扯住他。
“这次出差比预想得要久,是因为我被派去外省的总部做审计工作,那边业务量比较大,他们人手不足。总部……打算让我异地调职,空降到那边做审计部门的副主管。这次调动会涉及到职位晋升和涨薪,上面希望我能尽快过去。这两个月我就是去那里熟悉工作的。”
杨子夏慢慢地说:“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要被调到外地工作?”
“是的。”
“要去多久?”
母亲抿了抿嘴唇。“很可能就一直在那里干下去了。”
“为什么不让别人去?”
“因为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怎么会没有呢?你们公司不是有很多人吗?为什么非要你去?你在这里定居这么久,都有房子了啊!你要是过去的话,我和我哥怎么办?”
母亲看了一眼杨旗。“你哥大了,能照顾自己。他可以住校,吃食堂。但你年纪还小,不能光靠你哥照顾。我去学校帮你办转学手续,下学期你跟我去外省,念那里的高中。”
杨子夏甩掉母亲的胳膊,“我不转学!我要在这里念到毕业,哪有高二了还转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