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生活被圈定在一个站都站不直的铁笼中,地上结成块的秽物不知是食物残渣还是排泄物,空气中充斥着令人闻之色变的恶臭,蝇虫穿梭其间。一个孩子大概是在死斗中受了伤,胳膊绑着绷带掉在脖子上,可那绷带都被血水染红了也没换新的,苍蝇在上逡巡不去,且包扎伤口的手段极其粗陋,一部分绽开的血肉都没包裹进去。那孩子一直在不停地抽搐,连温初月都能看出来若不早日送他去看大夫就没得救了,可一队守卫在他面前巡视了几圈,谁都没看他一眼。
温初月忽然感觉周围的空气压得让他喘不过气来——他难以想象阮慕阳曾经就生活在这其中的某个牢笼里。
他那温柔内敛、百般熨帖的小慕阳,居然因为一些人肮脏的欲望和恶毒的兴趣,被圈养在一方小小的铁笼里,他于黑暗中伴着恶臭和血腥长大,居然还能有那么纯净的眼神。温初月忽然有些庆幸,庆幸阮慕阳体内蛰伏着强大的恶魔,让他在这乌烟瘴气的阎罗殿里杀出一条血路,让他能活着与他相遇。
温初月逛了一圈回到角斗场时,胜负已经分出来了,蓝衣服的孩子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红衣服的孩子喘着粗气呆立在一旁。
明明胜负已分,可死斗还未结束——这里的规则是,只有一方彻底断了气,另一方才算赢。
看客们的热情高涨不下,激切着喊着“上啊!掐死他”,“咬死他,他就是你今晚的肉”,“胆小鬼,局势大好还等什么”云云。那□□环顾了一圈,将视线落在地上的孩子身上,那孩子身体不停地抽搐着,拼命地想要躲远一点,却没有能挪动分毫。
□□脸上布满了泪痕,决斗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精力,没想到还要在众人的观赏下虐杀一起受难的伙伴,他看不到光,看不到通往人间的路,只看到周围喧嚣的恶魔,带着银色的面具,饮血啖肉,以此为乐。
他将颤抖的双手放在蓝衣男孩的脖子上,闭上眼说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忽然,有人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着火啦!快救火!”
男孩立即松开手,朝声音传过来的地方看过去,只见前殿的经幡正熊熊燃烧着,火势借着山风,一会儿就蹿上了房顶,只一瞬就形成浩荡之势。
周围的喧闹一下子变了调,看台上的老爷们唯恐风向一逆,大火朝角斗场的方向蔓延,虽然有人在竭力维护秩序,还是乱成了一锅粥,纷纷跳下看台,往东门涌过去。
为了防止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以及防止温初月这样的人浑水摸鱼,来阎罗殿的人出去时都要验明一遍身份。今天这事儿怎么看都是有人故意捣乱,领头的深知绝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乱了阵脚,不然想再找到这个裹乱的人可就难了,带着手下死守着东门,任金主老爷们叫骂连连,坚持验明了身份才放人出去。
温初月脸上披着黄韫特制的刘二公子模样的面皮,倒也不怎么担心,只是守备秩序不乱,他不好去解救那些孩子,早知道他就多放几处火了。
不过这回老天帮了他,山间风向变幻莫测,没一会儿大火就像人们担心的那样,紧跟着逆转的风,朝着角斗场的方向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