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月倏然睁开眼,“小十七,你究竟是什么人?”
温初月招呼也不打就睁了眼,让阮慕阳有些猝不及防,直接撞上了他略显凌厉的视线。说来也怪,他一睁眼,偏冷的视线直射过来,周身笼罩的柔光一瞬间就变了质,化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光。阮慕阳一时怔住了,要说的话也断成了两截:“我……不记得了。”
我并没有被信任啊,他想。
温初月敛了敛神色,语气尽可能平和地问道:“过去的事一点都想不起来吗?”
明明阮慕阳的表情和语气都没什么变化,温初月却似从他那被烛火拉长的细瘦身影中品出一丝落寞。
“偶尔会重复梦到一些不连贯的场景,但我不是很确定是不是过去的记忆,只是感觉……非常真实。”阮慕阳微微侧过头,眸中映照的光点便了无踪迹了。
“我看到很大的火,烧了房子,半边天都照亮了,我能听见人们的哭喊,马的悲鸣,还有兵器相互碰撞的声音,很近,好像就在我耳边,可我始终听不清他们到底在喊些什么,不管我怎么去回想,都只有头痛而已,我不知道……”
一只手忽然自下而上靠近,抵在他有些干燥的唇前,后面的话便被一根带着温热湿气的手指截住了,温初月眉眼含笑:“嘘,不知道就不知道,你是阮慕阳,是我的人。”
近来南方夷族频繁侵扰边界,大大小小的战役不计其数,阮慕阳许是被卷入了战乱,在战争中失去了至亲,悲痛过度导致失忆,最后辗转流落到了郦城。温初月幼年也曾四处流落,看向阮慕阳的目光中不自觉带了几分温情。
阮慕阳倏然睁大眼睛,张了张嘴,大脑却是一片空白,什么语言都没组织起来,只有温初月那声音动听的最后半句在脑中回荡。
——是我的人。
少年张着嘴却没说话的模样极大程度地愉悦了温初月,他放下手臂,低头“咯咯”笑了起来,缓缓撑着池底坐直身体,冲阮慕阳张开双臂,道:“行了,抱我起来吧。”
阮慕阳不自觉舔了舔被手指沾湿的唇角:“是,主人。”
给温初月擦干身体,套上干净的睡袍,再把他送回房间、平稳地抱到床上自然又废了一番功夫,阮慕阳给温初月掖好被角准备离去的时候夜已经深了,一番折腾把温初月也累到了,他几乎是一沾床就睡着了,烛火太远看不清脸,只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阮慕阳走到门前,依依不舍地举起烛台看了眼温初月平静的睡颜,才吹灭烛火关门回了房。黑暗中,那个本该睡着的人却倏然睁开眼,无声无息地笑了。
少年人的成长比想象中还要快,春尽夏至,阮慕阳的袖口和裤脚都短了一小截,身形也显而易见地结实了。他在铜镜前把自己仔细审视了一番,直到温初月透过窗叫他,才快速走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