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正哂然一笑,心想:我管你有没有花,老子把根留住就行!
二人转了几个弯,闻过几片不同的草木香味,往花园深处走了一会儿便来到一处连通花园内外的小河,河流入花园后就变成浅浅的湿地,河面栽了一片茂密的水杉,而岸上四处野花遍地,高树林立,像是个神秘的小树林,而这株木兰树就长在河滩边。
卢正抬头望去,这棵树独自卧在水系旁,得有六七米高,树体高大宽阔,抬眼间,那春光便倏地顺着似剪刀的枝桠缝隙穿了过来。
“来看古树的?”
一个上了年纪却带着娇滴滴奇怪音质的男人声音从身后传来,卢正和小男孩一同回头,男孩跑过去亲昵地喊了声“六爷”。
只见一胡子大叔系着花围裙,大早上的拎着一篮子白兰花正遛弯,他柔情似水地将头朝那棵木兰扬了扬,又问了一遍卢正:“来看树的?”
卢正半张着嘴点了点头,心想,确定这是六爷而不是六奶奶?
这六爷旋即娘兮兮地撇了卢正一眼,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的汗,说:“这棵树可有来历了,乾隆爷那时候的清漪园里那棵古木兰树,知道不?这一株那,就是当年那棵树的生枝条扦插来的,几百年历史了,诶,你想想,那古木兰可是乐寿堂的宝贝,咱这是那棵树的子孙,这四舍五入咱就是皇亲国戚了是不!”
卢正牵了牵嘴角,心说自家老爷子知道想埋进皇陵不靠谱,这大概是退而求其次想跟皇亲国戚一起蹭个热度?
他刚作势想介绍来意,那长着胡子的老大叔用和他形象极不符合的温柔嗓音拉长了调门接过话头打断了卢正:“当年清漪园被毁,那棵树却劫后余生留在了那里,这一脉的命,硬着呢,不是说迁走就迁走的。这皇亲国戚啊,人人都想当,但却不是人人都能当的!”
卢正须臾间便听明白了这绵里藏针拐了七八个弯的话中之意。
他回国后大张旗鼓地打听这棵古树,动了不少人脉资源,动静不小。加上卢氏集团这段时间天天上财经头条,家里几只耗子几只猫都被曝光地清清楚楚,这花园的主人大概是知道自己在打这棵树的主意。
卢正平时习惯了跟数据指标模型打交道,做事有自己的一套手段,万变不离其宗的就是两个字——算计,他听懂了老爷子这话也不着急,想必这棵树也是人家的心头好,卢正立马搜肠刮肚收拾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恭敬道:“您好,我叫卢正,不知您是否是这个花园的主人,我想我的来意您也清楚了,祖父旅居海外多年,生前有遗愿,希望自己能落叶归根,魂归故里,这棵古树本是卢家祖宅里的古树,辗转多年到了您的手里,我想将这棵树买回去,了了长辈最后的心愿,价钱方面好说,您只管开价。”
卢正本就长着一副特讨人喜欢的外表,一米八五的个子肩宽腿长,脸型轮廓锋利深邃,眉眼俊秀,眉端眼尾总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撩人意味。他今天刻意收敛起眼角和唇线微挑时带着的世家子弟的锐气,憋着十足耐心装出了一副好教养的谦谦君子模样。
那大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个清亮优雅的声音便从身后的树林里传了过来:
“卢少爷要做孝子就尽管来让老爷子入土为安好了。”
卢正一怔,侧身望去——那人穿着松软的海盐色褶皱衬衣,系着牛仔布围裙,从透着光的林间万物里走来,显得慵懒又素净,像一碗鲜美的奶油蘑菇豆腐汤,清清淡淡的,却是润泽诱人,干净得让人舍不得遐想。
若不是眼神出卖了他略带成熟的年龄,乍一眼看仿佛也不过是个鲜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