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闵慈腹诽,哪有这样大动干戈的,可是转念一想那既然是去找父亲,那横竖都出不了什么问题的。他肩膀微微放松下来,身体前倾托腮,歪了歪脑袋,轻声询问:“其实你很想见他,又有点不敢去吧。”
拉拉链的动作突然就猛地用力,差点给扯烂了。傅十醒瞪了一眼周闵慈,一言不发地拎起背包扭头走了。
宿舍门合上的那一瞬间,傅十醒忍不住又停了一下,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他总有种奇怪的预感,可能迈出了这一步以后就再也回不去了。
平心而论,待在彭家巷派出所的这段时间……很神奇,在母亲的事情被挖掘流传出来之前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懒洋洋的快乐,好像做梦一样。周馥虞给他织了个好梦,可是从一开始,名字里都是带着醒的,哪有办法永远沉下去。
临走之前他还特意去了一趟警犬队想看咪咪,结果队里的饲养员说已经好几天没回来过了。傅十醒蹲下身,摸了摸旁边大狗的脑袋,想,咪咪总是这样的,没有一个知道要回家,也可能本身就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家。
昨天打了电话问了方卧雏,大概知道今天周馥虞上午有场剪彩酒会,在江边的丽珠空中酒店。到了以后发现这整一栋都被包了下来,没有邀请函甚至连大门都进不去,更不要说找人了。
傅十醒犹豫了一下,最后又给方卧雏打了个电话。接得很快,背景音听起来应该也是跟着一块去了酒会里头,时不时有觥筹和戏曲音儿灌进来。
刚一接通还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了半晌,听着那头传来咿咿呀呀的花曲:“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
这一折子是杜甫的《佳人》,弈小南也教过傅十醒,因而他知道这下一句接的是什么: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估摸着是那个叫裴小翎的吧。
好在方卧雏跟着周馥虞那么久,自然知道傅十醒是个什么神经兮兮的性子,就算电话那边不说话,也没挂,耐心地候着。
傅十醒问:“方三,酒会还得多久?”
方卧雏的眉毛抖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端着酒杯子与人来往谈笑的周馥虞,含糊不清地回答:“快了吧。学长让你在楼下等着。”
傅十醒干脆利落:“好。”
结果一等就是两个小时,运气不好,匡州还下起了雨,前脚还是艳阳高照,后脚就变得瓢泼倾盆。丽珠酒店的外檐短,加上雨势突然,急匆匆来避雨的人簇拥了一大堆,傅十醒半个肩膀都在外面。
朱门酒肉被关在金碧辉煌里头,香臭是不知道的,不过熙熙攘攘着脚底下这一簇子蝼蚁一样的人,肉贴汗的挤在一起,倒不至于冻死。
最后他也没见着周馥虞,站久了,前几天被撬棍打过的膝盖都微微有些发疼。只是眼尖儿,发现那辆黑色的迈巴赫从侧边开了出来,已经到了马路上。傅十醒立刻把连帽衫的帽子带上,不要命一样地冲过去,挡在车子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