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实吃不下,他找到负责人,说第一次来这边儿,想在本地逛逛。

“也成,那麻烦你给我签个字。回北京的话,有火车有长途车,都挺方便。”人家一一嘱咐好。

秋实于是签好字,谢过对方,背着彻底瘪下去的书包沿着港口一路漫无目的溜达。?不知不觉走了足有7、8公里,秋实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他看见路边有个小卖部,进去买了几瓶本地的莱格啤酒。

再往前走是个无人的野海滩,那里竖着个老大的牌子:禁止游泳——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派头。秋实偏朝着它走过去,然后“啪叽”一下坐在粗粝密布的沙滩上,随手把身上的书包扔去一旁。他仰头灌入几大口啤酒,冰凉苦涩的液体顿时沁心入脾。

送九爷这件事就像一口吊在他喉咙里的气,一吐出来,秋实整个人就放松了。只是松得有些过分,四肢都像化了似的。他顺势躺下,看着天上厚重的云层,听着海浪低沉的叹息。这一刻,他竟然体会到了晴雯在补完那件雀金裘后的心情。

终于完了啊。

想起刚才对人家说“第一次来,想四处转转”时的虚伪样子,秋实不由得笑了出来。骗的了别人,骗不过自己。他哪里是要当游客?不过是因为知道此番回去后,便再没了停留的理由,所以故意拖时间罢了,真是无耻又下作。秋实接连打开一罐又一罐的啤酒,试图从酒精中寻求安慰。

不知不觉,黄昏来临。这样的海边天色让他想起那个幸福无比又惊险刺激的北戴河之行。他想到妈妈、陈磊,自然也无可避免地想到徐明海。

十年的记忆像一组电影长镜头,纤毫毕现地将过往一幕幕呈现出来。秋实跟着喜一阵,怒一阵,哀一阵,乐一阵,直到他听见一个尾骨猛烈撞击门槛的声音,电影便戛然而止。无边无际的黑色中浮出三个字:全剧终。

秋实被这样的画面吓了一大跳,心里胃里顿时像有千把钢刀在同时搅动,直疼得他滚下泪来,浑身都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