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日的闷雷声中,西域使团的驼队碾碎了朱雀大街的晨雾。赵思辰站在离离食舍二楼的雕花窗前,看着领头白骆驼金鞍上悬挂的琉璃瓶——瓶中绯色液体随着颠簸在阳光下折射出血光,与父亲临终前呕出的那口血如出一辙。
"东家,鸿胪寺送来帖子。"云碧捧着洒金帖的手在发抖,"使团指明要尝玫瑰冻配蛇胆羹。"赵思辰抚过帖角鎏金的火焰纹,那是西域王庭独有的标记。她突然想起昨夜那本《西域异物志》中夹着的信笺,褪色墨迹写着:"蛇木生于血池,花开之时,故人当归。"
鸿胪寺宴厅的蟠龙柱上缠着新摘的西域罗蔓,赵思辰揭开食盒时,藤蔓突然渗出猩红汁液。使团首领阿史那啜饮着蛇胆羹,金刀突然劈向琉璃盏:"二十年前有个中原厨子,用这道羹毒杀了我们三百勇士。"
碎裂声里,赵思辰看见父亲笔记中的蛇木图谱在羹汤热气中浮现。阿史那的刀尖挑起她下巴:"姑娘可知那厨子最后怎么死的?他的女儿被喂了蛇木籽,七窍流血时竟化作一丛红玫瑰——就像你鬓边这朵。"
裴昭的剑鞘在此时格开弯刀,他玄色官服下隐约露出半截火焰纹刺青。赵思辰鬓角的绢花应声而裂,藏在花芯的蛇木籽滚落玉砖,遇血即燃。
大理寺地牢的炭盆烧得正旺,赵思辰将西域进贡的赤金香炉投入火中。炉身火焰纹遇热扭曲,渐渐显出一行楔形文字:"月圆之夜,血亲祭炉。"
"裴大人可认得这是哪种香灰?"赵思辰捻起炉中残渣,灰烬里混着细碎骨殖,"三年前陇西瘟疫,朝廷发放的药渣里也有这种掺了人骨的香灰。"她突然扯开裴昭衣襟,火焰纹刺青下藏着道陈年刀疤——与父亲胸口的一模一样。
更漏声里,裴昭的佩剑哐当坠地。他颤抖着从怀中取出半块玉珏,与赵思辰随身佩戴的正好合成并蒂莲:"师妹,师父当年不是叛徒。那三百西域兵是吃了掺蛇木的御赐军粮,师父替你顶了罪…"
子时的打更声惊起寒鸦,赵思辰站在冷宫废墟前。魏诗荷的素银簪插在焦土中,月光下竟开出朵冰玫瑰。她循着花根挖出个鎏金匣,匣中婚书上赫然写着父亲名讳,而女方落款处盖着西域王后的狼首印。
"想不到吧?"魏诗荷的声音从枯井中飘出,她苍白手指攀着井沿,"你才是真正的西域公主。当年王后为保你性命,将你与中原死婴调换。"井底突然传来婴孩啼哭,赵思辰怀中的玉珏开始发烫,井水倒映出她眉心的火焰纹时隐时现。
祭天大典的青铜鼎中翻滚着赤色液体,赵思辰将最后一把蛇木籽投入鼎中。阿史那举着金刀狂笑:"以公主血祭,西域铁骑必踏平中原!"话音未落,鼎中突然腾起金色火焰,热浪掀翻了祭坛。
赵思辰割破手腕,血珠坠入火海化作万千红莲:"父亲教我以食载道,今日便以百家米、万家盐,烹这天下太平!"她抛起玉珏,碎片落入九鼎,各地贡米竟在鼎中结成太极图。
裴昭的剑在此时刺穿阿史那后心,火焰纹官服下露出银色龙纹里衬。观星台上,李沐风放下唇边玉哨,御花园水池里的碧蛇突然调头扑向西域使团。
上巳节的曲江池飘满玫瑰灯,赵思辰舀起勺新酿的桃花蜜。对街新开的西域酒楼突然走水,有人看见魏诗荷在火光中化作青烟,发间银簪落地成灰。
"师妹可要尝尝新菜?"裴昭捧着白玉盏过来,盏中琥珀羹映出他新换的银色官服。赵思辰将蜜糖浇在火焰纹食盒上,看着金漆在甜腻中融化:"师兄可知,蛇木最怕的不是烈火…"
她忽然将食盒抛入曲江,水面浮起的油脂绽开朵朵红莲。对岸传来西域歌谣,驼铃声声里,有人看见白骆驼驮着个戴帷帽的女子,她鬓边的绢花被风吹落江心,遇水即成一尾锦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