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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满+番外 长亭树 841 字 2022-11-12

“或许,是……觉得……幸福吧?”

面对面对视,时方满可以清楚地看见,听到回答后的时皓瞪大了眼睛,他偏过头躲开对方的视线,心里砰砰直跳,胸口沉重,胃里也纠缠不清,但这种习惯了的身体的反抗在此时却是一种给人安全感的反应。如果在时齐树面前,他是绝对不敢说出那样一番话的。曾经的教育都扭曲且错误,不知羞耻的两个人和带着他们肮脏血脉的孩子,那些赤裸裸的评价都打在还是孩童的自己身上,在那个威严而象征着正义的人面前,时方满不敢有一点点的反驳和迟疑,只有不停地擦去眼泪,打起精神去附和去赞同。

可他面对的是时皓,是时皓先问出这个奇怪的问题的,时方满无法否认那些事实,他自己这畸形的身体就是那场见不得光的罪恶最好的见证,做错了的事情会得到报应,生来便有的惩罚加诛在他的身上,一切都是那么正义,即便是现在,时方满也认同这个观点,可他也忍不住想告诉其他人,告诉除了自己另一个人,有关那桩丑恶的另一抹事实。

伴随着蝇营狗苟的罪孽,同时存在的,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的那两个人的幸福与满足。

他终于说了出来,等待着时皓又能说出什么样的话来回应。在过分长时间的沉默里,他突然回想以前的事。难以想象,在小的时候,时皓还主动拉过他的手,两个人的手心都带着汗液,贴在一起交换着彼此的温度,却又很快地在昏黑里分离,一个男孩冷静地点醒了另一个男孩的幻想。在走出黑暗的地下室后,时方满迎着刺眼阳光晒烤了一个下午,没有人搭理,哭到眼里干涩,最后却依旧是时皓扔在他身边的那把钥匙,打开了一直紧缩着的大门。

好像那就是时皓以后的态度了,比谁都冷酷地接近事实,又在一团混沌和绝望当中打破僵局,时方满正视着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两岁的少年,好奇着,静静等待着。

他还没来得及等到时皓的回答,一声从喉管深处发出的嘶哑声音打破了房间内弥漫着的静默。

那床薄薄的被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掀开了一个角,干瘦的老人从病痛中苏醒,睁开了一双浑浊而疲惫的眼睛。

“你过来。”

时皓让过身,时方满从他身前走过,朝着说话的老人而去。时齐树和他记忆里的影像相比,已恰似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昔日时方满总是仰着头,偷偷看着他健壮而威仪,像超人一样的舅舅,而现在却站在病床前,低垂着眼帘,和那个颈部青筋如树根般交错蜿蜒,面色蜡黄而干瘦的老人对视着。

掀开的被子堆在散开的病服上,压在病人的胸口,时方满先靠过去,系好病服衣领上的扣子,又把被角往上提,仔细掖好。

时齐树看着他:“你现在要改变主意吗?”

他说话有气无力,连眼神都迷茫的散开来,合了眼,又睁开,直直地望向时方满:“二十八年了,你还要这样过一辈子吗?”

时方满在他面前永远习惯性地畏惧,嘴唇动了几次,才轻声说出来:“没关系,我可以这样过一辈子。”

“有一些事实,我不想改变。”

一只修长的手递过一杯茗茶,缓缓上升的云气沁满浓郁陈醇的茶香,在室内弥漫开来。喝了一杯茶,时齐树闭上眼睛,门开了又闭,站在走廊上,迎面而来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和跟在身后推着车的护士。

时皓显然认得她:“他又睡了。”

“每天都是这个点打激素了,今天估计是和你们多说了会话,累着了。”

那女人轻轻拉开门,看了眼又合上:“时先生,我等会再过来一趟。”

“辛苦了,文医。”

这女人和时方满也点了下头也算打了个招呼,时方满跟着微微颔首以作回应,眼神却飘向这位文医生胸口的名牌:文清。

21:13:07

破局

在医院门口,时方满和时皓分开,各自往不同的方向而去,他大概能从时皓眼下比上次相见时更加明显的青黑当中猜到对方最近十分忙碌,却也并没有出声说些什么,看着那辆黑色的宝马车愈来愈远,回身便转往地铁口走去。

在进小区之前,他拐到附近的便利店里买了一包速食螺蛳粉,天气太冷,外卖送过来也只是温热,不如自己煮一袋粉,热热辣辣地吃上一顿。群里聊着下周期末考试的监考安排,时方满一边看着消息一边爬楼梯,走到拐角处,却听布料索索作响的声音,几声轻巧点在地上的脚步,带着一袭黑影出现在眼前。

那人上身一件亮黑色短款羽绒服,镜面反光的防水布料沙沙作响,下身套银白色宽松运动裤,裤缝间是和羽绒服布料如出一辙的竖向纯黑花纹,脚下踏着黑白配色的aj11,他居高临下,露齿而笑,伸出手放在脸颊边上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