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腾腾的毛巾冷却,剃须刀小小的噪音开始在洗漱间里回荡,时方满也是第一次给别人剃胡子,一时竟有些不知如何操作了。原本在自己身上做熟的动作换到另一个人身上,方向是反的,手上动作也小心翼翼起来。他不自觉便伸出手掌,扶在阎徵的下巴上,像抬着一个易碎的琉璃制品一般轻轻转动起来。手下那细腻温热的触感叫他时不时分心,但电动嗡嗡声又时刻提醒他专注自己手上的工作,剃须刀反复滑过,青青的胡茬变短消失,从脸颊左侧推至右侧,机器突然的停滞叫时方满慌忙撤开手,抬眼望去便撞进青年向下寻觅的双眸里。
“刮到了吗?”
高度近视的人即便带着眼镜,也凑近了去瞧,嘴上急于确认,却听见对方回道:“好像是。”
“哥,你来看看刮到哪里了?”
腰间突然一紧,时方满一头撞在阎徵的胸膛上,他心头乱跳,手向后抓扶几次,勉强摸着浴缸冰凉光滑的边缘稳定住重心,不至于压着阎徵向后倒去。身后都是大理石的墙面,要是后脑猛然撞过去难免会有些受伤,他堪堪庆幸过来,头顶就是闷闷的笑声,贴着的胸膛上下起伏,“砰砰”的心跳声顺着贴近的骨头和肌肉一点不剩地完完全全地传递过来。
时方满喉头滚动,指尖因用力逐渐泛白,攥着浴缸冰凉而坚硬的边缘,身体却燥热起来。
“我看不到。”
阎徵摸着自己的下巴,坦然对着他笑:“可能是小伤口吧。”
时方满顺着胡子的方向帮他剃完,又逆着来了一遍,将短的硬的胡茬彻底剔除干净。关掉机器,再次用热水泡过的毛巾敷在阎徵脸上,仅是做了这些,撑死不过二十分钟的事情,时方满却积攒出不知从何而起的疲倦,打了个哈欠,竟然又想念起那张柔软的床来。
“这回干净了吧?”
“嗯嗯,哥,你摸摸。”
时方满躲开伸过来的那只手,却清楚地看清了手背凸起的骨节和青色的血管,在他未察觉到的时间里,少年长成青年,连那只手也都是成年人的样子了。掌面比他宽大,手指更加修长,甚至更加有力,当阎徵追上去拉住他时 ,时方满已经无法随意甩开。
牵着那只手关上房门,顺着螺旋上去的楼梯一层层往上走,当爬到顶楼的时候,阎徵才舍得松开,炎热的夏季,即便是太阳落下去的夜晚也用热腾腾的气浪熏蒸着人的五感,接触久后手心便起了潮潮的汗水,推开顶楼的铁门,触眼是深蓝色的苍穹,高远深邃,绵延无尽,站在天台上环顾四周,好似被一方蓝色的蒙古包盖了进去,看不见出口,无法逃离,只能寻个舒服的姿势睡过去,或是睡一宿,或者便是一辈子。
21:12:26
i need your love
云层厚重,星光暗淡,但这一方平台却有数不清的星辰落下,白色蔷薇花藤向上攀爬,在小巧细碎的花朵间是闪耀的星辰碎片,清淡的花香氤氲,低沉的歌声飘摇,桌上放着细长的透明酒瓶,烛光中摇曳着杯中琥珀色的酒液。
一缕风吹过浓郁甜蜜的香味,一个人递来血红艳丽的花朵。
“坐下来吃饭。”
说话间,簌簌落了两片小瓣,像喷溅或溢出的血液,洒在视网膜上。
时方满不敢接过,成年人擅长的不懂装懂,或是掩耳盗铃,都已烂熟于心,阎徵说叫他坐下,他在转身走开和坐下间犹豫,还是向前迈了出去,错过往下因开的太盛而往下掉落几片花瓣的玫瑰,压下胸口涌起的酸意,握紧不自觉轻颤的手掌,贴着椅面坐了下去。
身后响起哒哒轻响,经过时方满时,阎徵把手上的花插在桌上空的杯子里,花瓣沉重,向一侧倒下,鲜明妩媚而摇摇绽放在时方满的唇边。
“……”
赤红艳色离得那样近,时方满别开脸,下意识推动滑落在鼻梁上的眼镜,却摸到粗糙不平的纹理,正是这最近新换的镜框上镶着的玫瑰藤样。对面,阎徵已举起手边的酒杯,歪着头笑着催促道:“哥,喝一个吧?”
时方满的肤色在人群中是最白皙的那一类了,牛乳样的白皙衬着他鼻梁上那架银白镜框都暗淡无色起来,细小的藤纹绵延而上,消失在耳侧黑色的碎发里,身上那件扣到脖颈的宽松白衬衫包裹着单薄的身子,匆匆忙忙喝了一大口酒,酒液顺着喉头滚动下去,衬衫遮蔽着的胸膛也颤动起来。
“咳咳咳……”
男人喝酒本就容易上脸,又呛了下,鼻尖和脸颊都立刻显出一层粉色,这粉色浅淡,但耐不住底色太白,依旧看得阎徵心间痒痒,越看越爱。
“我上小学前,最喜欢的人是家里的保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