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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满+番外 长亭树 815 字 2022-11-12

上个月闹起来,导火线其实不光是股份上的事。那天阎徵刚考完试,高考这种大事阎校元还是要有些表示的,连阎礼都被他压着不情不愿地坐在同一张桌上,开了瓶茅台一起喝几杯。这顿宴在晚上十二点左右结束,阎信在宋丽菁怀里睡着了,她也有些微醺,坐在一旁休息。阎徵喝了酒,情绪不免激动,又是这么一个特殊的时候,忍不住就哽咽起来,感谢父亲的养育之恩,立志大学要继续努力,选个好专业,以后也能为家里的生意做出些贡献。少年人言辞恳切,这么说着连宋丽菁都忍不住回头看,瞅见他鸦黑的头发下眼眶通红,模样却不显狼狈庸俗,越发显得秀雅清逸,着实是又好看又可怜,再铁石心肠的人都忍不住心疼。

宋丽菁是晓得什么叫做家里的老二,爹不疼娘不爱的,阎徵一直以来也是这句话里那个尴尬的身份。自己也不是阎徵的亲娘,这会都难得有些心软,更别论他的亲爹了。阎校元在商场上习惯了发号施令,平常跟人说话语气也都十分强硬,这会听起来却软了很多,叹口气,只欣慰地道:“你这几次模拟考的成绩我都看到了,阎家这一辈出个你,我是很满意了,不管上什么学校什么专业,以后一定都能给咱家争光。”

“十八岁了生日的时候我给你买了辆车,这次本来给你弄个房子,但想着家里在这儿的房子已经够多了,等你上大学了在学校附近再买一套。今天这时候,我也没啥能给你的了,就把我手上元祥的股份给你一块儿,不用你去打理,跟着你哥收利息就成。”

其实这话说得意思很清楚,元祥是阎礼的,就算不是阎礼的,也不可能是阎徵的。阎校元是清楚他大儿子和二儿子之间的事,这时候看似是给了阎徵股份,却也明确地表示自己是偏向大儿子的,只要阎礼脑子清醒,就该闭上自己的嘴,该干什么干什么。

可偏偏他喝糊涂了。

宋丽菁怀里的阎信也从睡梦中惊醒,扯着嗓子哭嚎起来,家里突然间像一只鸡被开水浇到,鸡毛乱飞,乱乱哄哄。宋丽菁抱着阎信不敢吭声,只听阎礼喊着“我才不把我妈的公司给那小贱人的儿子!”

阎校元脸色铁青:“你给我闭嘴。”

“我才不给他,凭什么!要不是因为他,我妈能死吗?贱人生的破烂,谁给他的脸,别说元祥一个点的股份,就是一张纸,一个图钉,只要是元祥的东西他都别想拿到!”

阎徵苍白着面皮,夹杂在阎礼乱喊乱叫间的话语里反驳着:“我不要元祥,你妈是自己死的,她自己抑郁跳的楼。”

宋丽菁双手双脚都在发抖,阎信在她怀里狠命挣扎,狠命地哭。这个母亲却已经注意不到了,她的前两任怎么死的并不是一个秘密,谁都知道阎校元克妻,两任都是跳的楼,但是这话在别人口中是谈资,在两个女人用脐带孕育的两个生命间便如同正在上演的恐怖故事。孩子谈论着母亲的死亡,一个指责,一个辩白,却都能在一字一句间回忆起那洇洇流血,扭曲折断的尸体。两张不一样的面孔和两个不同的子宫,一种一模一样的姿态和同样戛然而止的死亡。

宋丽菁是怕,控制不住的怕,阎礼却是愤怒,控制不住地愤怒。他长得像他那柔弱纤细的母亲,比阎徵矮了一头,比阎校元也矮了许多,他昂着头跟这两个人说话,吐出的声音全都夹杂着似是带血的气流,嘶哑狰狞,听不清,但谁都能听懂。

阎徵站在原地,承受着他血缘上的哥哥几乎要扑过来的愤怒却一动不动,只是脸色极白,很冷静地说道:“她是对不起你和你妈,她不是也死了吗?”

“一命偿一命,我妈的遗书写的什么你难道不记得了吗?”

“啪!”

阎校元砸碎了桌上一个珐琅摆件,偏偏那玩意儿白底红彩,红白相见的碎片铺了一地,像是满地脑浆混着黏腻的血水。

阎礼好像更受到刺激般抬高了声线,喊着“她是不要脸的贱人,她该死”,喊着“她死不足惜”,他一边说着,一边神经质地摆着手,好像要抓住什么东西,又好像要推开什么东西,阎校元即便再偏爱这个大儿子此时也忍不住了,利落地甩了他一巴掌,喘着粗气命令道:“叫你闭嘴!”

“大哥,我妈死不足惜,是不是我死了……才够?”

阎校元没叫阎徵闭嘴,所以他回过头就看见自己高高大大的二儿子站在一片狼藉里,一边簌簌向下掉着眼泪,一边轻轻柔柔地问着。他那目光有一种凄然之色,诡异而生动,阎校元和他对上视线,几乎是一看便后背发凉,如坠冰窟。